第3章 麦格教授与埃维莉娜·塞尔玛

霍奇好奇地打量这位神秘客人，她穿着一件墨绿色格子长袍，戴方形眼镜，眼角有皱纹，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她身上自有一股古板和严肃气度，通常来说，这类人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方法。

霍奇对她的身份已经有了猜测。

“上午好，女士。”他礼貌道。

“上午好，米勒娃·麦格。”麦格教授说完一挥魔杖，床头柜上的搪瓷杯立刻翻滚着变成一只憨态可掬的豚鼠。

“如你所见，我是一名女巫，你可以叫我麦格教授。”

这场景可比水果飘在空中神奇多了。

霍奇屏住呼吸，凑近了仔细观察，没发现任何破绽，简直精彩极了！豚鼠又主动爬到他手上，灵活地转动眼珠。过了好半天，麦格才再次挥动魔杖，让豚鼠重新变回茶杯。

霍奇将这幕画面牢牢记在心里。

麦格教授一出场就先声夺人，效果极佳，她转过脸看着布莱克索恩夫妇。

“我们之前通过信。”

“哦、是的。”布莱克索恩夫人翻出一张羊皮纸字条，声音微微颤抖地读道：“兹派遣米勒娃·麦格副校长，说明霍奇·布莱克索恩先生入学事宜。阿不思·邓布利多。”

麦格教授边听边轻点了点头。

“我代表霍格沃茨魔法学校。”她和布莱克索恩夫妇坐在霍奇对面靠墙的椅子里，她开口道：“按惯例，需要父母或监护人在场。首先，我要证明魔法的存在，你们已经见识过了，接下来可以讲点更实际的，比如学校历史，或是课程部分？”

霍奇点了点头。

“你可以随时提问。霍格沃茨是英国唯一一所魔法学校，分为四个学院，学院名正好对应四位创始人，戈德里克·格兰芬多、萨拉查·斯莱特林、罗伊纳·拉文克劳，以及赫尔加·赫奇帕奇，他们是当时最杰出的男女巫师……”

麦格教授娓娓道来千年前的那段历史。

“在此后漫长的时光中，学校一直坚守教学职责，传授适龄年轻巫师如何使用魔法。”她止住话头望向霍奇，显然希望他提出问题，或是发表意见。

霍奇在心里快速思索、权衡，很快有了主意，他知道自己的问题有点冒昧，但是很符合一个有点机灵、似乎正努力寻找漏洞的孩子。

“嗯，我想知道……你们有书吗？或者类似的东西，你们靠什么传授知识？”

麦格瞪着他，从她的神情看，霍奇的目的达到了。

“霍格沃茨有一座图书馆，馆内有上千个书架、几十上百万册藏书，不管是学习还是课外消遣，都完全够用。如果拿不定主意，你可以询问任课老师或图书管理员，他们都会给你建议。”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两人围绕着图书馆藏书展开热烈讨论。

“《霍格沃茨，一段校史》吗？我会看的。”霍奇显得意犹未尽，但也意识到该进入正题了，他揣着一肚子疑问呢。

“您刚刚提到，霍格沃茨长久以来一直教导适龄的巫师魔法，是像我这样的年纪？”

“你满十一岁了吧？”

“我是五月份的生日。”

“那你也没有收到霍格沃茨的猫头鹰信件。”

“嗯——什么？”霍奇差点咬到舌头，他不应该知道猫头鹰的。

“霍格沃茨学校的录取通知书，我们用猫头鹰邮寄。”麦格道：“一般来说，小巫师满十一岁会收到信件告知准许入学，这封信通常会在七月份寄出。”

“我没收到信，而且现在是十月。”霍奇迅速接茬，然后有点不确定地看着父母，“现在还是十月份吧，我昏迷了几天？”

“一天。”布莱克索恩夫人说：“今天是10月26日，亲爱的。”

“这就是我来的目的之一了。”麦格教授利索地说：“霍格沃茨早就开学，布莱克索恩先生迟迟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信的原因，是因为他的名字根本没有被准入之书录进去。”

“您是指？”霍奇的父亲问道。

“可以简单理解为一种侦测魔法——任何在英伦地区出生、有魔法天赋的孩子的名字都在上面。它能够告诉学校，是谁、又会在何时进入霍格沃茨学习。”

“怎么回事？”霍奇母亲急切地问，“名字不在上面会有影响吗？”

“根据规则，不被录入名字的人无法进入霍格沃茨学习。”麦格教授安静地说，见对方脸色骤变，她语气缓和道：“不过邓布利多校长把问题解决了，他主动填上你孩子的名字，批准他入学。”

“邓布利多校长认为，既已造成事实，我们应当根据理念而非某种物件做决定。即便那是魔法事故造成的的意外觉醒。”

布莱克索恩夫人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

霍奇同样对素未谋面的邓布利多充满好感。

感谢邓布利多，我现在是他的粉丝了。

不过，他隐约记得，昨晚看到一双明亮湛蓝的眼睛……等等，麦格教授说，魔法事故造成的意外觉醒……

“我是否可以这样理解，教授？”霍奇一边思考，一边慢慢组织语言：“我原本不具备施法的资质，但是，呃，因为一场神奇的事故，我才有了这个能力……我的意思是，不会出错吧，会不会过段时间，这种本领就突然消失了？”

“布莱克索恩先生，”麦格教授平静地说：“你的情况不是生病时的不良症状，魔法根植于你的血脉。”

魔法根植于我的血脉。下意识地，霍奇朝母亲的方向瞟了一眼，她的态度有些奇怪，自己的魔法血脉很可能源自她。

“就我一个吗？”他问：“引起魔法书异常的就我一个？”

“到目前为止，只有你一个。”

病房里安静下来，霍奇默默消化着这些信息。

这时，门被从外面打开了。

一个脸圆圆的金发姑娘探出头，“病人醒了？”她小声欢呼一声，迈着欢快的步子闯进房间。霍奇注意到麦格教授突然瞪大了眼睛。

他猜两人一定认识。

霍奇一眼就看出，这女孩绝非来串门的病人，这点从她的衣着打扮就能判断出来。

她穿着和麦格教授同色的绿袍，但样式更显简洁，类似于工作服，胸口处绣着魔杖与骨头交叉组成的十字，也许是医院标志？进一步的证据是：她手里端着制式金属托盘，托盘上还放着一个阔口玻璃瓶。

她径直走到霍奇跟前问，完全忽略了靠墙坐着的布莱克索恩夫妇和麦格教授。

“你感觉怎么样？”她询问道。

“好极了。”霍奇坦诚说。

“是吗？真是太好了，我过会儿再叫医生过来——”她弯腰将瓶子里的液体倒进空杯子，但霍奇敏锐察觉到她的注意力不集中。果然，过了几秒钟，她神秘兮兮地问：

“所以这是真的吗？”

“什么？”

“麻瓜进了圣芒戈！我也是听走廊里的肖像说的，一闲下来就四处打听。”

她一边忙碌一边兴致勃勃地说开了。

“这两天简直忙得要命，好不容易才处理完那些病人。我怀疑差不多住在伦敦附近的巫师都来了，全体治疗师连轴转。眩晕，幻觉，记忆错乱，魔力紊乱……就连治疗师自己都出了问题。”

“圣芒戈收治了大批患者？”霍奇惊讶道。

“当然！”她咋咋呼呼道：“《预言家日报》说是有黑巫师在市中心进行黑魔法实验……但很快被魔法部辟谣。今年真怪，几个月前才发现有人擅闯古灵阁，都是大新闻！我猜那些长耳朵妖精一定气坏了，不过谁在乎呢——哦，对不起，我忘了你是麻瓜。你平常是怎么上学的？”她光速改变话题。

“我猜区别不大，除了没有魔法。”霍奇强忍住不笑，这有点为难他，因为他能同时将女治疗师身后三人的错愕表情收进视线。麦格教授看上去不太高兴。

“这样啊，”圆圆脸的治疗师若有所思地说：“我去过麻瓜社区，叫特拉法拉广场什么的，那里有好多人，可以装下整个魔法界。”

“埃维莉娜·塞尔玛。”

眼见这场跨文化交流似乎没完没了，麦格教授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

“谁？”圆脸女治疗师被吓了一大跳。

她转过身，看到仿佛是突然出现在身后的三个人，特别是麦格教授也在场后，顿时结巴起来，“麦——麦格教授！你好，我刚刚、我刚刚是在——”

“摸鱼。”霍奇心里补充。

似乎是听到他的心声，这位治疗师慌乱间将托盘扔向地面。霍奇下意识伸手去够。只听“咣”地一声，托盘一端重重砸在地上，另一端却高高翘起，似乎被无形的绳子拉着。

霍奇的手悬在半空。

埃维莉娜·塞尔玛呆呆望着他，看他的眼神就像他是某个未被发现的新物种，比如会魔法的麻瓜之类的。

“无、无声咒？”

“好了，塞尔玛小姐。”麦格教授板着脸教训说：“布莱克索恩先生觉醒了魔法天赋，你们以后有的是时间闲谈。现在，你可以忙你的去了。”

“什么？哦，好、好的。”

被称作埃维莉娜·塞尔玛的治疗师匆匆溜走了，看样子简直巴不得。房间立时陷入诡异的沉默，似乎那位圆脸姑娘临走时，把所有人的声带一起带走了。

半晌，霍奇主动打破沉默。

“我正想问呢，关于魔法事故的起因。不会真是黑巫师干的吧？”

“很遗憾，魔法部的工作人员并没有公布调查结果。所以不排除是某种非常罕见的自然魔法现象。”麦格教授说，随后她干巴巴解释道：“塞尔玛小姐今年夏天才毕业，她目前在圣芒戈实习。”

“她看起来很出色。”布莱克索恩先生生硬夸奖道。

霍奇没说话。他默默喝完药，然后着迷地盯着被施加过变形的杯子，仿佛上面印着能缓解尴尬的冷笑话。然后，他思考起自己家庭环境的特殊——父亲显然对魔法一无所知，而母亲却对此并不陌生，可能她曾在巫师群体中生活过。‘哑炮’这个词儿在心里一闪而过。

甚至于就连霍奇本人，按正常轨迹，也是与魔法无缘的。毕竟——

“霍格沃茨已经开学两个月了。”

麦格教授听到了霍奇的喃喃自语，误以为他是担心无法跟上学校进度，于是宽慰道：“学校会安排教授弥补你缺失的课程，当然，你自己也要足够努力才行。”

在谈及入学时间时——霍奇自然同意，她发挥出极为干练的一面：承诺会安排一名值得信任的学生在对角巷外等候，帮霍奇一家选购上学用品。

当最后的细节被敲定后，麦格教授起身告辞。

“学校录取通知书会在今晚寄出。我原本可以直接带给你，但是没必要剥夺一段难忘的记忆。”她擤了擤鼻子，感性地说：“直到今天，我都还记得猫头鹰飞到我家里的那天……”

……

霍奇很快和埃维莉娜·塞尔玛成了朋友。

她一度对自己在新朋友面前出丑的经历耿耿于怀，因此，当麦格教授离开后的晚些时候，霍奇说服父母独自在圣芒戈楼层里闲逛时，塞尔玛隔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女巫冲他挥拳头。

“塞尔玛小姐，你有在听吗？”拿着书写夹板的女巫问。

“当、当然。”塞尔玛立刻手忙脚乱地记着笔记。

等女巫离开，霍奇踱步过去，埃维莉娜·塞尔玛立刻背过身，假装背诵病例。“二十二房1号床，患者……塞尔伯特·斯尼杰特，疾病……感染淋巴真菌，病因……翻倒巷倒卖违禁药材，治疗方案……除藓药剂；2号床……耶基斯·埃德蒙……疑似误服迷乱药……3号床被中国咬人甘蓝咬伤……你怎么还在啊？”

“我以为你对麻瓜的一些奇特职业感兴趣。”霍奇不紧不慢地说。

她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你不妨说说看。”塞尔玛矜持道。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声音采集员，他们专门收集各种稀奇古怪的声音；或者香水设计师？雪橇犬训练师？野生动物摄影师？和它有点接近的是人类学家，都要用到记录和观察；又比如侦探？他们破解了一系列千奇百怪的谜题……你想听吗？”

“什么是人类学家？”塞尔玛问，她想到学校的麻瓜研究课。

“哦，你说他们啊，”霍奇说：“一些无聊的人。跑到一个陌生群体里，和人家同吃同住，记录一切让他们感到新奇的东西。等回去后把自身经历写成书或文章，证明自己对这个群体有足够的了解。”

“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有个天真的人类学家，跑到非洲部落里进行田野调查。当地人食用一种名为扇椰子的水果，他吃起来很费劲儿，后来主人端上剥了皮的果肉给他，他跟朋友说这样吃起来方便多了。朋友告诉他，那是当然的，因为主人家已经帮他嚼过了。”

塞尔玛听得目瞪口呆。

“用、用嘴巴嚼的？”

“条件确实简陋，重点是当地人的热情和风土人情！想想看，如果他们保留这个习俗，那他们的口腔环境将会呈现一种——”

“呕。”她跑着离开了。

霍奇咧嘴一笑，继续沿着病房往前逛，不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几句，渐渐地，他的脑海中勾勒出一幅幅魔法医院的日常图景。同时，病房里一个个血淋淋的例子提醒他：魔法绝不只是好玩。

虽然有些另类，但霍奇觉得，从圣芒戈迈出魔法之旅的第一步，将会是他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最大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