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看你们的报价。”雨果拿起羽毛笔,满脸含笑。
他先从只挨了几棍的大型动力织布机开始,毕竟好钢要用到刀刃上吗,至于那些破损严重的机器,可以卖给废品收购商嘛。
“60美金一台。”满脸胡茬的工厂主抢先说道。
这人一开口,迫切想要卖出机器的工厂主好像得到了信号,瞬间安静下来,商人的属性在这一刻猛的回归,他们在等待,等待雨果答应这个价格,好降低损失。
雨果皱眉打量眼前这群人,他们目光平静,表情轻松,仿佛刚才声嘶力竭的话语是表演。
“给脸不要脸!”雨果心中暗笑。
在刚才在撕扯中,满脸胡茬这人喷了他满脸“威士忌口水”,其他人不是拉扯他衣领,就是在耳边咆哮,不过心善的他决定不计较,反正这群人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明白。
雨果放下羽毛笔,站起身,摇摇头说道:“为了更加公平,这则消息需要在波士顿传播几天,以便让更多人知道。”
话音刚落,工厂主镇定的表情从脸上消失,会议室顿时炸开了锅。
那个满脸胡茬的工厂主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猛地扑到桌前,声音里带着绝望的颤抖:“我刚才说的60美金是开玩笑的,50...不,45美金就行!“
其他人也慌了神,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瘦高个男人挤到前面,一边撕扯领带一边喊道:“先生,我的机器只被砸坏了踏板,40美金一台!现在就能签合同!“
角落里传来一声惨笑,是那个图纸散落一地的白发老头,此刻他颤巍巍的举起手:“35美金,我的机器只是外壳有些凹陷。”
“不!先生们,我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要把希望洒向整个波士顿,不能只让先得到消息的人卖出机器。”
雨果听着价格不断跳水,心里乐开了花,目光扫过一张张惶恐的面孔,心中畅快了几分。
他注意到威尔逊的喉结在不停滚动,额头上的汗珠顺着太阳穴滑落,这名波士顿动力的创始人到现在都心存不切实际的幻想,没有喊出报价。
不过没关系,从绝望到希望,又从希望到绝望,反复几次,雨果相信,一定会让人彻底崩溃。
“所以我想联络内森、威廉和劳伦斯兄弟,希望他们一起出手,毕竟我只收购织布机,纺织机也不能落下,如此才能照顾到所有人,不至于让大家损失过于惨重。”
静,会议室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威尔逊万万没想到,他称呼为吸血鬼的人,竟然能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保持克制,没有当场收购机器。
反而试图说服纺织三巨头参与进来,这位叫雨果的商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一旦三巨头出手,机器的价格虽然不能回到正常时期,但肯定比现在价格更高,雨果先生会损失一大笔金钱。
“我错了,先生当初真的是为了我好,是上帝派来的福音。”
威尔逊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他怎么就怀疑一位品格如此高尚的人。
“先生,谢谢您。”威尔逊语气真诚,为以前的无知感到羞愧。
“先生,你说的是真的吗?”白发老头终于捡起图纸,站起身后接着说道,“他们已表示没有收购的意愿。”
“你们等我好消息吧。”雨果挥挥手,示意人群散去。
...
一天后,《波士顿商报》刊登了一篇署名为雨果.维文所撰写的文章,他以信心比黄金更为重要为主题,阐述了唇亡齿寒的道理,公开呼吁三巨头联合出手,拯救濒临破产的纺织行业。
同一天下午,有人看到内森、威廉和劳伦斯兄弟,先后走进州议会大厦,出来的时候脸上阴云密布,人们普遍猜测,是州长和议长对他们施加了压力,让其尽快出手,拯救纺织行业。
有人则持不同意见,认为秉承自由经济的美国,政府不应该干预市场,扭曲公民的自由意志。
哪怕葬送掉波士顿的纺织行业,也要坚持美利坚的自由精神。
人们的议论仅过了一天,就迎来了好消息,三巨头在私下场合口头表示,会考虑收购机器。
但他们担忧市场不景气,所以给罗德岛的同行寄了一封信,希望能够一起出手,共同拯救纺织行业。
罗德岛是美国的另一大纺织行业中心,与波士顿比较起来,那边设备较为落后,大型工厂不多,技术力量不够强大。
从理论上分析,确实有很强的收购动力。
信心重新回来了,如断线风筝般下跌的机器价格终于企稳,中小工厂主似乎看到了曙光。
一时间,雨果.维文的名声传遍波士顿的大街小巷,人们赞扬他心地善良,是一个正直的商人,没有趁火打劫,而是充分秉持商人精神,维护了波士顿的繁荣稳定。
不过奥尔班不太高兴,轰轰烈烈的“离开波士顿”运动受到冲击,一部分工人持观望态度,暂时停止了打包行李。
有些人甚至跑到工业区,主动去查看机器的破损程度,看看还有哪些值得收购,三巨头出手能不能全部吃下来,未来还能不能在这里打工。
那些去了工业区的人,在路上还碰到了三巨头的人,正在针对不同破损程度的机器编号。
这无疑像外界表达了一个信号,他们会参加拍卖会。
工厂主们欢欣鼓舞,奥尔班则垂头丧气。
为了让逃离波士顿运动不至于半途而返,此时他正在酒馆发表喋喋不休的演讲。
“他们是在垂死挣扎,发表的言论没有任何实质性内容,都是呼吁,天啊!我也能用嘴巴呼吁一下,工厂主把周薪提升到2美金,我们立刻就会给孩子们买新衣服,降低仓库积压的库存。”
奥尔班把报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大家都有老婆孩子,禁不住折腾,现在有了希望,等一等或许有转机。”奥森叹息一声,把报纸捡起来,这报纸还是他花钱买的,总要让人看看再丢吧。
奥尔班瞧见,此言一出,那些年龄较大的工人低下了头,眼睛看向窗外,手无意识的摩擦着酒杯。
他猛的灌了一大口劣质威士忌,赌气的说道:“不,不会再有了。”
奥尔班已陷入癫狂,固执的认为波士顿的纺织业即将毁灭,任何人的劝说都无效,之所以还留在这里,就是希望其他人能尽快离开,去外地开启新生活,寻找新的工作。
“从理论上来说,罗德岛的纺织行业有很强的收购意愿。”
奥森放下报纸,自从那晚挨了几棍子,视力减退的厉害,报纸上的蝇头小字阅读起来很困难,每看一小会就需要休息,不然眼前就会出现一个个飞梭。
突然,奥森发现奥尔班脖子上青筋凸起,手掌死死握住,在酒馆的地上来回走动。
这种下意识模仿安德鲁先生的动作,让他心中起了不好的念头,拉着对方来到酒馆外面:“你想再次砸毁机器?”
奥尔班喉咙沙哑,脸色通红的说道:“我不能看到工人们拿着1.2美金的周薪,坐在机器面前挣扎求生。”
奥森指着路上的行人,脸色变得柔和,轻声说道:“再次打砸没有理由,会让大伙处于极端被动,哪怕跑到费城、纽约,哪个工厂主敢用。”
奥尔班还想再说什么,街角处几个工人走进来,脸上带着久违的轻松,他们在谈论罗德岛的收购,猜测下周会不会恢复部分生产,疲惫的面孔上燃起名为希望的光芒。
“唉...”
奥尔班手指无意识地摸向口袋,那里有一把波士顿制造的大门钥匙,他一心想要再次利用起来,现在看来,已没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