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
陆暮准备拒绝，却沉默了下来。
这世道，地方割据，流民滋生，匪寇成群，愈发的乱了。
灾年大乱，也正是成就豪强的时机，这点陆暮不可能没有想法。
当下，虽然背靠豪强，剿匪立功立威后，就能够提拔曲长，再赐田宅，壮大根基。
可随着底气，胆气的膨胀，陆暮也不可能愿意故步自封，满足于此。
也微微惊讶。
想不到这才六年多没见，这原本还憨厚，只是看似丑陋，完全没有凶悍一面的黄川，不仅杀过人，竟然都会讲人情了，陆暮低头想了想，问道：
“说说看，你想怎么做，我想知道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既然已经落草为寇，杀了人，又被官府通缉，黄川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也只能一条路走到底。
无论如何看来，这也已经是一条不归路。
但是，陆暮却在这黄川的眼里，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那除了凶悍，似乎就是……
野心！
“陆叔，我的想法也没有多么复杂，我和你一般，都是只想出头！”
“山上的流民匪寇已经很多，我已经有了几个匪寇弟兄，虽然只有几个，准确来说是三个！”
“我们即便是当了匪寇，也不认命，我可以配合陆叔剿匪，你立功立威，我也能趁机笼络人心，带走一部分匪寇。”
“他们有些人，也不是歹人，都是可怜人，是无家可归的流民，都是被逼迫至此！”
“只要将他们拧紧成为一条绳那就是一股不可多得的势力，那边可以喊上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陆叔，你看如何？”说罢，黄川咽了咽口水，一脸期盼的看着陆暮，
在他的处境里，他此举已经是孤注一掷。
他倒是不怕死，可他放不下家小。
另外。
陆暮的神色看不出表情，其实心里也有惊讶，他可算听出来了，黄川的野心是什么。
想不到…他竟然喊出了这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是要创业啊，可不容易。
穿越前的古代里，就有诸多的案例。
其一，“暴秦苛法”就触发了这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挑战血统论。
其二，有饥民以绿林山为根据地，融合地方豪强势力推翻王莽，最终被刘秀的士族集团收编。
其三，有开仓济民”争取民心，但内部权力斗争导致失败。
其四，黄巢以“冲天香阵透长安”为口号流动作战，一度攻破长安。
黄川所言的出头，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他的路会超乎想象的难。
陆暮沉默着，最终还是没有答应，却也没有拒绝。
身为府兵，还要剿匪立功，这时候和命案匪徒走在一起，称得上是包庇。
但是，如果是为了剿匪呢？
黄川想把女儿留下和陆暮的老三成亲，陆暮也并非没有想法。
这份纽扣之下，确实信得过，但是，陆暮还是留了个心眼。
还是选择更加稳妥的做法。
那便是先剿匪，里应外合，看看黄川的能力再说。
生于这个世道，陆暮终究是有点想法的，就算是给自己留后路吧。
“还是不安分啊。”
陆暮自嘲的笑了笑，旋即神情认真下来，口里说着：“黄川，你把老黄，和你的婆娘，小月，先留下，小月终身大事我们先不谈，你先说说如何里应外合剿匪，如果能成，那么此事还能谈，如果成不了……”
陆暮摇了摇头。
闻言，黄川也懂了，自从被逼迫徭役，愤而杀人，落草为寇后，这段时间他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褪去了佃农的憨厚，也变得果决了起来。
“好！”
他重重点头，说起了他所知道的匪寇位置，动向，想法。
原来，陆暮训练府兵要剿匪立功，许多乡绅来请，终究是传到了匪寇耳中。
他们有所忌惮，躲在陆暮宗亲那边远远的，这倒是和陆暮的队正调查的一般无二。
黄川的想法是，让陆暮回去探亲，他从中里应外合劝匪寇回来这边，再让陆暮留下的府兵埋伏剿匪！
期间，黄川带着部分匪寇流民逃亡，趁机笼络人心，至于如何做，就凭借他的本事了。
其外。
陆暮听闻后，在老黄一家老小的瞩目下，沉默思考了很久。
终于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随着陆暮点头，黄川和他的家小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风餐露宿。
如若能成，起码黄川的家小有了着落。
女儿也算是找了个好人家。
转眼。
三日过去，陆暮来到了马厩，老黄留下当了马倌，正在帮老张头干活一起养马，至于黄川，已经前往和匪寇流民汇合，图谋已经开始进行。
“老陆，你这好马都有两匹，怎么还养了头驴？”老黄问道，事实上，三人其实算是自幼认得的发小，十多岁就在赵家当佃农，熟络得很。
说实话，陆暮明明也七十多，却还如此硬朗年轻，说是练了桩法，却还是让老张头和老黄都啧啧称奇，羡慕不已，也吵着要练，却练不明白。
为什么养头驴？只是当初说过有生之年，一定要买头驴，仅仅如此而已。
此话陆暮没有说出，只是笑了笑搪塞过去。
“我脸皮都这么薄了。”
陆暮想起原本看不到出路，以为这一辈子就这么过了，没有指望什么，却也没有脸面可言。
现如今，有些话竟然还怕说出去了，都因为以前条件不好，追求的勇气都没有。
就如当初的房子车子，想都不敢想，有生之年能够买辆电驴的想法，就很实在。
另外，陆暮到来马厩是骑着他的战马出去的，就要回去宗亲。
他做好了准备，号召了府兵，留下埋伏之后，只带着十多人回去。
当马蹄飒沓，跑过以往走了两天路程的回乡路，陆暮一阵恍惚。
犹记得，当年见到有马匹飞过，心里甭说多羡慕，如今他也骑上了马，还是价值不菲的良马！
期间，细雨无声地漫过山野，远处的烟柳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这再次踏上同一条路，却还是同样的时节……
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