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天机令碎片是假的?

剑柄与银镯相撞的脆响还悬在空气里,萧寒却觉得喉咙被塞了团浸水的棉絮。

司徒琴兰倒退着护住摇摇欲坠的屏障,腰间缠着的药囊穗子扫过青砖,在满地灯笼碎屑里拖出蜿蜒的痕迹。

“那剑纹......“她咬破的唇角沁出血珠,比身后血阵还要刺目三分。

萧寒抬臂格开迎面而来的银丝,腕骨传来被毒蚁啃噬的麻痒。

幽冥长老藏在血雾后的笑声像生锈的锯子:“连小美人都看出你是条养不熟的狼,“话音未落,三道银丝突然从屋檐垂落的灯笼穗里钻出,直取司徒琴兰后心。

剑锋劈断银丝的刹那,萧寒看清司徒琴兰睫毛上沾着的琉璃碎。

那些碎屑在她转头时簌簌掉落,仿佛某种一触即碎的信任。“让开!“他伸手去拽少女胳膊,却被她反手洒出的药粉灼痛手背。

十几种药材混合的辛辣气息里,司徒琴兰已经旋身扑向半空的血阵,发间银铃撞出玉石俱焚的调子。

幽冥长老的骷髅杖重重杵在屋脊,瓦片间突然涌出成串血泡。

这些黏稠的液体在空中凝成毒蛛模样,八条腿却是密密麻麻的银针。“小子,你的剑比你的嘴诚实多了。“他故意让骷髅杖擦着萧寒耳畔掠过,带起的腥风里裹着细语:“那丫头要是知道天机令的碎片就缝在她香囊夹层......“

萧寒的剑招突然乱了章法,青石板被剑气犁出深沟。

他当然看见司徒琴兰藏在袖中的天机令拓片,昨夜潜入城主书房时,那枚带血的铜令就压在老城主心口。

可眼下少女正徒手撕开缠住司徒青云的血丝,指尖被腐蚀得血肉模糊仍不肯用腰间软剑,那把剑的吞口处,分明刻着与他剑柄如出一辙的星纹。

风无影的钢鞭卷着三个蒙面人砸进染坊酱缸,赭色染汁泼上对面茶楼“妙手回春“的匾额。

他吐掉嘴里的碎布条大喊:“你他妈再分神,老子就把你七岁还尿床的事刻城墙上!“

话音未落,幽冥长老的银丝突然分出两股,一股缠住萧寒的剑穗,另一股直刺他右肩旧伤,那是三年前为护着偷跑下山的司徒琴兰,被魔教毒爪留下的疤。

剧痛反而让萧寒眼神清明起来。

他忽然注意到每当血阵转动,长老左手小指就会不自然地抽搐。

屋檐下垂挂的琉璃灯映出血阵纹路,那些扭曲的符咒在某个角度,竟与司徒琴兰银镯内侧的暗纹首尾相接。

“接着!“萧寒突然挑飞剑穗上系的铜钱,暗器般射向司徒琴兰的方向。

少女本能地挥袖去接,铜钱却擦着她耳畔划过,精准打灭三丈外某盏描着药草纹的灯笼。

幽冥长老的冷笑凝固在脸上,那盏灯熄灭的瞬间,缠绕司徒青云的血丝突然褪色成灰白。

司徒琴兰的银镯在此刻发出清越蜂鸣,她终于转头正视萧寒。

青年玄色衣摆被剑气掀起,露出腰间挂着的小药瓶,那是今早她气恼时砸过去的金疮药。

而此刻他剑尖所指的方位,正是她昨夜在父亲书房暗格发现的星象图缺口。

“星移斗转?“少女瞳孔骤缩,脱口而出的天机门秘语让幽冥长老暴喝出声。

血阵疯狂旋转着收缩,将十八盏琉璃灯同时扯向半空。

萧寒的剑锋却穿过光怪陆离的灯影,在第七次变招时突然上挑三寸,这个角度本该是破绽,但司徒琴兰的银镯突然脱手飞出,替他挡下长老袖中射出的透骨钉。

金属相撞的火星点亮了萧寒眼底的光。

他终于看清那些随血阵浮动的银丝,每根末端都系着肉眼难辨的磁石碎屑,而整个青云城屋檐下悬挂的灯笼骨架,全是玄铁所铸。

“风兄,打酉位烛台!“

钢鞭应声扫倒西侧酒肆的立柱,倒塌的屋檐扯断十七根银丝。

幽冥长老踉跄后退的刹那,萧寒的剑锋已刺穿他左肩。

本该乘胜追击的青年却突然旋身,任由长老借着血雾遁走,剑尖转而挑飞某颗射向司徒琴兰后颈的毒蒺藜。

满城灯火在此刻同时暗了暗。

司徒琴兰扶着父亲跌坐在碾药石臼旁,看着萧寒剑尖滴落的血珠渗进地砖缝隙。

那些蜿蜒的血线竟渐渐组成模糊的星图,与父亲暗格里带血的拓片重叠。

她忽然想起两个月前,这个浑身是伤的男人晕倒在自家药圃时,手里还紧攥着半块发霉的槐花饼,那是青云城特有的行军干粮。

“萧公子......“她刚开口,长街尽头突然传来瓦片碎裂的脆响。

三个蒙面人从染坊二楼跃下,落地时故意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处用朱砂画的星纹。

他们喉咙里发出诡异的咯咯声,像被线牵着的木偶般扑向人群最密集的茶摊。

萧寒的剑比风无影的怒骂更快,却在斩断蒙面人衣带的瞬间僵住,数十张染着药渍的纸片从他们怀里炸开,雪片般飘向惊惶的百姓。

最近的那张擦过司徒琴兰鬓角,被她下意识捏住。

泛黄的宣纸上,赫然拓着与萧寒剑柄完全相同的纹路。

纸片擦过司徒琴兰耳际时,她闻到陈年艾草混着铁锈的腥气。

那些飘散的星纹拓片像活过来似的,在夜风里拧成扭曲的绳索,勒得她眼前发黑。

“原来你和他们一样......“她腕间的银镯突然迸出三寸银针,淬过百草汁的针尖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天机令碎片是假的?“

萧寒的剑还悬在蒙面人咽喉处,闻言猛地回头。

他看见少女攥着拓片的指缝渗出暗红,才惊觉那些宣纸边缘涂着蚀骨散,这是要把罪名烙进皮肉里。

“小心!“风无影的钢鞭卷着药渍纸片甩向半空,却在触及司徒琴兰衣角时骤然转向。

幽冥长老的骷髅杖不知何时绕到他背后,杖头喷出的血雾凝成蛛网,将三人困在方寸之间。“司徒

姑娘,你爹书房暗格里那半块天机令......“长老的银丝缠着司徒琴兰的银镯,声音里掺着蛊惑的蜜糖,“可是这位萧公子亲手放的饵。“

司徒琴兰突然想起今晨药庐窗棂的异响。

当时萧寒正倚着晒药架擦拭剑穗,玄色衣摆扫落两片忍冬叶,而她父亲书房的方向传来瓦片轻磕的脆响。

此刻那些零碎的怀疑突然串成毒链。

她旋身甩出三枚银针,针尾系着的药囊穗子在空中炸开,辛辣的雄黄粉逼得萧寒连退七步。

身后染坊晾晒的茜纱被剑气掀翻,赤红如血的布料裹住两人身影时,她终于看清萧寒眼底的惊痛。

“让开!“少女的银镯撞上剑锋,迸出的火星点燃飘落的茜纱。

燃烧的布料映得她眉眼如刀,“你们天机门害我父亲呕血那日,用的也是星移斗转的阵法!“

萧寒的剑招突然凝滞。

三年前师父咽气时攥着他衣襟说的“星图有诈“,此刻化作司徒琴兰腕间银针,根根钉在他旧伤未愈的肩头。

幽冥长老的笑声混在百姓惊呼里格外刺耳:“瞧瞧,连救命恩人都要杀你!“

七道银丝破空而来,三道缠剑三道锁喉,最后那道直取风无影心口。

萧寒旋身将司徒琴兰推离战圈,左肩硬抗银丝贯穿伤,右手剑锋却挑飞某个蒙面人怀里的铜哨,那哨子刻着青云城守军的虎头纹。

“别碰!“他挥剑斩断司徒琴兰即将触到铜哨的指尖,换来少女更凌厉的掌风。

药香掠过鼻尖时,他突然意识到这掌法藏着青云城独有的回春劲,专克天机门的内功心法。

幽冥长老的骷髅杖趁机砸向他后心。

萧寒踉跄着撞进茶摊沸腾的汤锅,滚烫的姜茶浇灭三张燃烧的拓片,蒸腾的白雾里突然显出半幅残缺星图。

这画面让他想起昨夜潜入城主书房时,司徒青云呕在暗格上的那滩血,血珠沿着星纹沟壑流淌的模样,与此刻雾气中的图案完美重合。

“酉时三刻!“他突然朝着风无影嘶吼,钢鞭应声扫断西街第三根灯笼柱。

悬挂的玄铁灯笼骨砸进青石板,地底传来机关齿轮错位的闷响。

司徒琴兰的银镯突然发出蜂鸣,她低头看见镯内侧暗纹正与地上水渍勾勒的星图相接。

幽冥长老的银丝在此时结成天罗地网。

萧寒望着步步紧逼的司徒琴兰,忽然撤去所有防御。

少女的银针擦着他颈侧划过时,他故意将剑柄星纹迎向月光,反手将某个物件抛向半空。

“接着!“

司徒琴兰本能地挥袖卷住飞来之物,掌心触到冰凉坚硬的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击,这是她五岁那年弄丢的翡翠药杵,杵底还刻着偷吃蜜饯时磕出的缺口。

而此刻杵身上缠绕的银丝,正与萧寒剑穗断裂的流苏同出一源。

幽冥长老的骷髅杖已到萧寒头顶三寸。

青年却突然旋身错步,用司徒琴兰来不及收回的银针轨迹封死长老退路。

淬毒针尖刺入血肉的嗤响里,萧寒贴着少女耳畔低语:“你七岁那年偷埋的槐花酒,在城主府东南角第二株石榴树下。“

血雾炸开的瞬间,司徒琴兰看见萧寒眼底映着破碎的星月。

那些星光落进他肩头汩汩冒血的伤口,竟与父亲暗格拓片上的血渍走向相同。

幽冥长老的咒骂声渐远时,她忽然发现翡翠药杵顶端沾着新鲜墨迹,那是她今早写在医案上的药方残角。

长街尽头传来打更声,漂浮的灯笼火光照亮满地狼藉。

萧寒的剑插在染缸边缘摇晃,剑穗上系的铜钱叮咚作响,与司徒琴兰银镯的蜂鸣渐渐合成某种韵律。

风无影拎着昏迷的蒙面人跃上屋脊,突然指着西南角某处惊呼:“那是不是你上个月救的灰鸽子?“

司徒琴兰顺着望去,一只翅尖染血的信鸽正撞向描着药草纹的灯笼。

垂落的灯笼穗子里,半片带齿痕的槐花饼随风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