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酒吧的瞬间,潮湿的夜风裹挟着细雨扑面而来。街道两旁的法国梧桐在风中沙沙作响,雨滴顺着繁茂的枝叶滴落,在地面溅起细小的水花。玉兰下意识裹紧外套,精致的羊绒面料却难以抵御寒意,她轻轻打了个颤,耳坠上的碎钻在昏黄路灯下微微闪烁。
周默见状立刻脱下西装披在她肩上,带着体温的深灰色西装妥帖地落在她肩头,淡淡的雪松香气混着雨水的清新,萦绕在玉兰鼻尖。陆风站在酒吧台阶下,身后巨大的霓虹招牌在雨幕中晕染成斑斓的色块,将他的身影笼在明暗交界处。他抬手看了眼腕表,表盘上的钻石在黑暗中折射出冷冽的光:“时间不早,玉兰住哪个区?顺路的话我开车送你们。”
周默不着痕迹地挡在玉兰身前半步,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车钥匙,金属的凉意顺着指尖传来。他余光瞥见玉兰垂眸盯着地面,雨水在高档大理石铺就的人行道上汇成细流,倒映着街边橱窗里璀璨的灯光。她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在路灯下闪烁着脆弱的光泽,让他心中泛起一阵酸涩。转身时,他刻意放慢脚步,定制皮鞋踩在湿润的路面上,发出低沉的声响。玉兰踩着细高跟小步跟上,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听见彼此交错的呼吸。
车子驶入主干道,雨刷器有节奏地摆动,将车窗上的雨水拨开。玉兰靠在真皮座椅上,望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霓虹。雨滴在车窗上蜿蜒成流,将街边林立的高楼大厦、五光十色的广告牌晕染成模糊的光影。远处的高架桥上车流如织,车灯的光芒穿透雨雾,形成一道道朦胧的光带。车载香薰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檀香,与车内皮革的味道交织,却无法驱散空气中凝滞的沉默。
“周默,你说...人真的能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吗?”玉兰的声音轻得像飘散的雾气,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窗外,雨水顺着玻璃滑落,仿佛她此刻纷乱的心绪。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西装下摆,那是周默披在她身上的,还带着他的温度。
周默握着方向盘的手骤然收紧,骨节因用力而泛白,仪表盘的冷光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他想起公寓里那个仓皇结束的吻,玉兰惊慌失措的眼神和转身离去的背影,喉间泛起一丝苦涩。车载电台突然切到一首老歌,低沉的女声在狭小的车厢里回荡,平添几分伤感。
“其实...时间是最强大的魔术师。”周默顿了顿,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他侧头看了玉兰一眼,路灯的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映得她眼下的泪痣愈发明显,“就像这雨夜,再大的雨也会停,积水会被太阳蒸发,留下的痕迹也会慢慢被新的事物覆盖。”
玉兰苦笑一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可有些伤口,不是时间能愈合的。林逸...他就像扎在我心里的一根刺,拔出来会疼,不拔更疼。”她的声音渐渐哽咽,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曾经他们在这城市的街头漫步,承诺过要一起看遍四季;而如今,背叛的利刃却将所有美好击得粉碎。
周默深吸一口气,斟酌着字句:“或许,真正的放下不是忘记,而是当回忆涌来时,你能平静地面对。就像我们调酒,要调出一杯好酒,就得接受不同基酒的碰撞、融合,最后才能得到独特的风味。”他想起自己在吧台后无数个夜晚,看着形形色色的人带着故事来,又带着微醺离开,而他始终在原地,等待着一个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答案。
玉兰沉默良久,窗外的雨势突然变大,噼里啪啦地砸在车顶。她望着雨幕中模糊的城市夜景,轻声说:“如果重新开始意味着要把过去全盘否定,那我做不到。那些回忆,即使再痛苦,也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她的声音渐渐坚定,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向周默坦白。
周默还想再说些什么,后视镜里,一辆黑色轿车若即若离地跟着,车牌被泥水糊住,只能隐约看出轮廓。雨幕中,那辆车像一个神秘的影子,时隐时现。他的眉头拧成川字,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刻意绕了两条街,车子穿梭在雨夜的城市中,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经过一座横跨江面的大桥时,江水在雨中翻涌,远处的霓虹灯倒映在水面上,破碎成万千光斑。直到那辆车消失在转角,周默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但警惕的神色仍未从脸上褪去。而此时,车内的对话也随着紧张的气氛戛然而止,只剩下雨声和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当车子拐进玉兰所住的高档别墅区,电动铁门缓缓开启,两旁修剪整齐的绿植在雨中泛着油亮的光泽。宽阔的柏油路上没有一丝积水,路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将道路照得纤毫毕现。路边停着的豪车在雨中静默,玻璃上凝结的水珠折射出五彩的光。
周默将车停在玉兰家别墅前,欧式建筑的外墙在雨夜里泛着冷白的光,巨大的落地窗透出微弱的暖黄。玉兰解开安全带的瞬间,周默鬼使神差地喊出:“玉兰!”
她转身的瞬间,周默几乎是冲上前,将她轻轻搂进怀里。这个拥抱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震得耳膜生疼。玉兰僵在他怀中,感受着他衬衫下滚烫的温度,鼻尖萦绕着熟悉的雪松香水味,记忆突然翻涌——初遇时他替她解围,在商业酒会上挡下不怀好意的客户;加班晚归时他默默送来的热咖啡,马克杯上还印着可爱的图案;还有那个带着薄荷糖味道的吻,甜蜜又青涩,却被她慌乱地推开。
就在气氛凝滞时,别墅阴影处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一只空威士忌酒瓶在大理石地面上骨碌碌地滚动,撞在花坛边缘发出清脆的响声。两人猛地分开,只见林逸醉醺醺地扶着雕花铁艺围栏,昂贵的定制西装皱成一团,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他脚边散落着几个酒瓶,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周默,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嫉妒:“你凭什么碰她?”他踉跄着就要扑过来,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在湿滑的地面上。周默迅速将玉兰护在身后,却被林逸揪住领口,酒气混着血腥味喷在他脸上:“她是我的妻子!”
玉兰惨白着脸冲上前拉扯:“林逸,你清醒一点!”话音未落,林逸突然捂住腹部瘫倒在地,身体蜷缩成一团,剧烈地抽搐着。嘴角溢出的血滴在洁白的大理石地面上,像绽放的红梅,在冷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周默立刻掏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声音急促而冷静。玉兰蹲在地上,颤抖的手按住他的伤口,泪水不受控制地滴落,滴在林逸脸上,与雨水混在一起:“你怎么了?别吓我...”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恐惧与担忧。
救护车的鸣笛声撕破夜空,红蓝相间的灯光在别墅区的雨幕中格外醒目。周默看着玉兰随担架钻进车厢,她慌乱的侧脸被车灯照亮,眼神中满是焦虑与无助。车门关闭的瞬间,他突然意识到这场博弈远比想象中残酷。黑色轿车再次出现在别墅区外的街角,陆风倚着车门点燃香烟,火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烟雾在雨中迅速消散。他望着救护车远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眼神中闪烁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