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莹莹在黑夜中奔行，四处寻找仍可通往地表的出口。
就在她穿过一条幽深的小巷时，忽然停住了脚步。
前方路灯昏黄，光晕下，一个胖子正靠在路边栏杆上，笑眯眯地看着她。
“你怎么会在这里？”许莹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愕然，“余家都已经没了，你还有心情在街上闲逛？”
昏黄灯光洒在那胖子圆润的脑袋上，映出他一如既往的笑脸，正是余冰。
“余家早就烂透了。”他轻声道，语气淡然，“如今覆灭，也算是一场幸事。”
许莹莹眉头紧锁，心中疑虑更盛。
这个突兀空降进余烬之刃的男人，从不曾露出真实情绪，无论局势多么凶险，他永远都是这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可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别想太多。”余冰仍旧笑着，“我是来带你离开的，时间不多了……玉无尘。”
那三个字出口，许莹莹的瞳孔瞬间收缩，脸色霎时变得凝重。
她死死盯着眼前的胖子，声音微颤：“你是谁？你……绝对不是余冰！”
“别问我是谁。”余冰声音中带着戏谑，“你若再不走，就会成为毁灭星火城的罪魁祸首。而那时，梦华城也将因此被牵连，沈云轩只需一个借口，便会挥师而下，你想让你爹爹因你而死吗？”
这一句话，如同冷水泼在玉无尘脸上，瞬间将她从情绪的泥潭中惊醒。
是啊，她怎么能再任性？
余冰继续道：“凭你我之力，不可能阻止星月镜的激活。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逃——你可以选择自己跟我走，或是，把星月镜交给我。”
玉无尘沉默片刻，眼中挣扎终被理智压下，低声应道：“我跟你走。”
余冰轻笑一声，没有多言，转身大步而去。
他的步伐不快，却像缩地成寸一般，每一步都带着某种玄妙的韵律。
玉无尘咬牙跟上，竟然必须动用全部力量才能勉强追上。
这让她更加确定——眼前这人，绝非表面那样简单。她可是六阶巅峰妖族啊，若非早年根基受损，早已踏破天门晋升七阶，可眼下却连他的影子都几乎抓不住。
“你为什么不早点出现？”她忍不住问。
“你一直被人盯着。”余冰淡淡道，没有回头，“跟着你那人很强，我打不过。直到刚刚，他去了另一个地方执行任务，我才有机会带你离开。”
“有人……一直在跟着我？”玉无尘顿时如坠冰窟，全身泛起一股寒意——她居然丝毫未曾察觉。
“别担心。”余冰终于回头，目光平静如水，“沈云轩并没有杀你的意思，不然你活不到现在。他图谋太大，隐藏也深，甚至连那些人未必知晓。这件事，唯有我们这些被他排除在棋盘之外的人，才有机会出手。”
“你……”玉无尘还欲开口。
“别问了。”余冰语气冷了几分，低声催促，“时间不多了，快走。”
两人全力疾驰，不过片刻，便抵达了暗区边缘。
余冰毫不迟疑地迈入黑暗，脚步如踏死水。
玉无尘紧随其后，尽管心头隐隐不安，却别无选择。
漆黑中，余冰掌心燃起一缕冰蓝色的火焰，如同幽灵之息，在指间跳跃闪烁，为脚下照出一道冷色的光路。
然而没走几步，那火焰骤然凝滞，不再跳动。
周遭气息一滞，万籁俱寂，如同整片世界被按下了暂停键。
就在这死寂中，一道冷冽的声音悄然响起：
“玉无尘，回去吧。主上说了，你不能离开星火城。”
声音虽不高，却如利刃刺破寂夜。
玉无尘猛地止步，余冰也微微皱眉，脸上浮现一抹无奈的苦笑。
“原来你……一直都没走。”
“当然。”那声音从黑暗中缓缓逼近，每一步都像敲在心头，“你很清楚玉无尘对主上的意义，我怎可能放任她逃脱？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引你们现身，好清除——最后的不稳定因素。”
玉无尘心头一紧，握拳的指节泛白，而余冰目光低垂，神情深沉。
黑暗中，那道身影终于走出一步，一串清脆的玉珏声响起。
“叮——咚——”
玉珏轻撞，清脆如铃，如挽歌初起，在死寂的黑暗中回荡。
玉无尘终于明白，余冰为何会说自己绝不是那人的对手。
沈氏有“十常侍”，划分为上、中、下三阶。
古辞，只是其中一位“下常侍”。
如今眼前这位，却是那唯一的“上常侍”。
——白常侍，白沐歌，八阶巅峰！
传言中，他出手前，总会轻击佩戴的玉珏，一步一响，犹如魂引之铃，送敌入葬。
那撞击声，便是他给敌人送葬的曲调。
余冰手中的冰焰早已熄灭。
如此近距离的交锋，任何需凝息蓄力的术法，皆是送死的前奏。
“——走！”
他嘶吼着，声音中满是血与力的咬合。
玉无尘没有犹豫，抬手连挥，数道火光如流星般破开黑暗，为前路驱散阴影。
火光中，她看到余冰那垂下的右臂、满身血迹，勉强站在原地。
以及，他对面的那道白衣身影，始终未再向前一步。
她想逃跑，想穿越暗区的死寂。
但白沐歌只缓缓转头，看了她一眼。
下一刻，一道寒光悄然划破黑暗。
“噗，噗——”
玉无尘踉跄前扑，重重跌倒，双足已被那无影之刃贯穿，鲜血沿着皮肤流淌。
她的指尖颤抖，眼中是无法遏止的绝望——
并非为为了自己的性命，而是为她即将给梦华城带来的灭顶之灾。
“不要杀他……”她哑声恳求，“我跟你走，我不反抗……你们不是，还需要我活着吗？”
白沐歌垂眸看了她一眼，目光无悲无喜，宛如俯视落尘。
手指轻轻一挥。
“噗！”
那道冰冷的光芒，毫无征兆地穿透余冰的心口。
余冰面上那一抹苦涩又坚定的笑容，凝固在唇角，他缓缓前倾，扑倒在地，再无声息。
“你——！”
玉无尘愤怒到几乎失声，却不知如何言语，只能颤抖地瞪着他。
“若非主上还留你有用。”白沐歌冷冷吐出，“你早就死了。”
话落，他甩出一条银白长鞭，缠住玉无尘的双腿，将她拽起。
转身，直向高塔而去。
黑夜之中，两人看着灯火通明的高塔。
“时间，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