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约斗

“吸溜~吸溜。”

宴会厅中，吸吮汤汁的声响此起彼伏。

奔流城的宴会厅算不上小，但也绝对不能称之为大。

在七国公爵家族的城堡之中，它甚至比不上逼仄的临冬城来得更加宽敞。

毕竟奔流城地处大陆中央，在最坏的极端情况下，它甚至有可能四面受敌，于是在设计之初，这座城堡就三面环水以防范来敌，通过河流形成天然屏障。

但这也就注定，它的规模大不了。

不过小也有小的好处。

在战争时期，依靠城内充足的物资补给，这座小城甚至只需要两百个人就能将它守卫得固若金汤。

毕竟只要将水闸打开，填满唯一一个干涸的壕沟，那么敌人就不得不面对一个比乌龟壳还要硬的城堡，因为这个乌龟壳被广阔的水流给包围了，使得奔流城变成了一座小岛。

而要是想在敌人眼皮子底下渡河，恐怕没有任何一个指挥官会蠢到那种地步。

......

“草，这玩意也太难喝了吧？”

搅拌着自己汤碗里的面糊糊，林恩皱着眉头有些不悦。

虽然他们的地位并不算高，但好歹也算是一路风尘仆仆，将兰尼斯特的长女护送到了奔流城，现在却只得到这种程度的食物。

看着面前干硬的面包，连一点肉味都闻不见，他悄悄骂了一声，接着将勺子一下子扔到汤碗里面。

这伙食，说句不好听的，几乎比他在海鸥镇守城的时候吃得还差。

不过林恩转过头，却瞧见罗兰正将干硬的面包掰开，十分认真地沾着碗里的汤汁，然后将其塞进嘴里细细咀嚼，似乎每一口都是在品尝什么人间美味。

“这你也吃得进去？”他再度皱了皱眉，伸出手肘捅了捅罗兰的胳膊，低声问道：“你就一点都不生气？”

“作为奔流城公爵，霍斯特·徒利那家伙也实在是太小气了点吧？”

罗兰并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细细地品尝着食物的滋味，直到将最后一口咽进肚子里，才放下手中的餐具，转头看向林恩。

“战争就要来了。”

他没来由的一句话，让林恩感到一头雾水。

“战争跟咱们吃得差有什么关系？”

“因为北境军团还没到。”罗兰瞥了林恩一眼，对他的智商感到堪忧。

这小子虽然作战勇猛，心眼儿不坏，剑术也还算过得去，但就是在政治上非常不敏感。

说白了就是情商低。

而罗兰...虽然有着前世的经验和阅历，很多事情他都看得明白，但性格却导致他并不愿违背自己的原则。

简而言之，就是人挺轴。

“艾德·史塔克带领北境军团南下作战，北境离这里上千里，等他们到达河间地，粮食基本上都得消耗地差不多了。”

“作为他的准岳父，霍斯特·徒利当然得肩负起给史塔克军队提供粮草的责任，否则就是逼着北境人在南方烧杀抢掠。”

“要知道艾德·史塔克虽然是个正直的人，但当士兵们没有粮食吃的时候，哪怕是七神亲自下凡，恐怕也阻挡不了饥饿到疯狂的狼军。”

“噢，对了，北境人也不信七神。”

说着，罗兰难得地开了个玩笑。

而林恩则是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听讲着，之前为马柯·格拉夫森作战时，对方可不会像罗兰这样耐心教导自己。

“其次就是很快即将到来的婚礼，到时候几乎所有河间地领主都会前来参加，包括大部分南下的北境领主。”

罗兰轻轻敲了敲桌子，继续讲解道：“一个领主自然不可能单独前来，说什么也得带上几个护卫吧，而以霍斯特·徒利的性格，徒利家长女的婚礼，自然也不可能办得十分寒酸。”

“这些人的吃喝，可都是一笔大开销。”

“当然，最重要的是，等北境军团一到，徒利家的军队势必会与之一同南下，与风暴地形成三面夹击的势态向君临施压，到时候粮草又是一个大问题。”

“所以...”

将最后一口汤饮尽，拍了拍林恩的肩膀：“现在的徒利家几乎是处于节衣缩食的状态，咱们有得吃就不错了。”

听着罗兰的讲述，林恩目光转向面前的食物，突然觉得也不是那么难以下咽了。

他之前只知道提着剑砍人，从未想过粮食的重要性。

不过就在他拿起坚硬的面包的时候，宴会厅大门砰的一声被突然推开，接着一个身穿黑色鳞甲的骑士阔步迈入。

林恩抬头望去，只见他的暗红头发中夹杂着些许灰白，眼睛呈现徒利家特有的湛蓝，眉毛很浓。

但令林恩感到疑惑的时候，骑士胸前绣的红蓝底徽章上，本该是银色的鳟鱼却是与之反了过来，显得一片漆黑。

......

在一众兰尼斯特红甲骑士的注视下，这家伙左顾右盼，很快便在清一色的红色铠甲之中，瞧见了两个格格不入的家伙。

他湛蓝眼眸中透出一丝喜悦，咚咚咚几步便迈到罗兰两人身前。

“罗兰·石东！”

直到骑士来到罗兰面前，大声喊出他的名字，罗兰才缓缓抬起眼皮，无奈地看向对方，有气无力地回应道。

“好久不见，布林登爵士。”

“我曾不止一次前往谷地去寻找你，却每一次都与你错过。

对于罗兰的淡漠，布林登就要显得热情许多。

但在他激动的神情中，林恩却敏茹地察觉到了一丝...

敌意？

说不上。

有点类似于“执念”之类的东西。

“让大名鼎鼎的‘黑鱼’这么惦记我，还真是抱歉呢。”

罗兰叹了口气，施施然站起身，高大的身形微微俯视着这个年近四十，却精力依旧十足的老骑士。

这样的状态倒是让林恩有些不解。

哪怕是面对兰尼斯特那个烦人的“七国第一美人”，罗兰也从未像现在这样不耐烦过。

“我并没有按照约定，迎娶蓓珊妮·雷德温！”

正当林恩为此感到困惑的时候，布林登嘴里却立马又冒出一句猛料。

“不过我也没有违背誓言，毕竟霍斯特带着我去青亭岛提亲的时候，我们当场抓住那个女人跟马图斯·罗宛在床上办事儿呢！”

“噗！”

刚刚拿起汤碗的林恩，顿时一口喷了出来。

好家伙！

对于林恩的失态，布林登只是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接着继续开口道：“我要和你打一场。”

“如果这次我赢了，那就代表我们的赌约作废！”

此话一出，一众骑士都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罗兰与布林登。

通过他们的对话与其胸前的黑鱼徽章，众人早已猜到了这个骑士的身份。

布林登·徒利，奔流城公爵霍斯特·徒利的亲弟弟，被人成为“黑鱼”。

当然，这个带有些嘲讽意味的称号，是霍斯特先叫出来的，意为“徒利家的害群黑羊”，但布林登却说他们家族的标志是跃出水面的鳟鱼，所以他应该是黑鱼，而不是黑羊，并且骄傲地以此作为自己的纹章。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家伙早在九铜板王之战的时候，就已经一战成名了。

这含金量有多高呢，列举几个人物吧。

劳勃的父亲史蒂芬·拜拉席恩、凯岩城公爵泰温·兰尼斯特，甚至是现任国王伊里斯·坦格利安以及御林铁卫巴利斯坦·赛尔弥。

这几个在维斯特洛赫赫有名的大人物，都是与之一同在九铜板王之战中崭露头角。

但就是这样一个战功赫赫的老骑士，竟然直言自己要向罗兰发起挑战，而且听他的意思，应该是之前就输给过对方。

这怎么可能！

就连泰伯特都惊异地望着罗兰，在一路与他的交谈之中，泰伯特得知这个小伙子还有两个月才满十七岁。

那么他打败布林登的时候，是多大年纪？

十六岁？十五岁？

而且像这种足以传遍七国的大趣闻，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听说过，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以理解。

......

“饶了我吧，布林登爵士。”

但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从未退缩过的罗兰却直接坦然拒绝了对方的提议。

他叹了口气，用手指向自己眉间断裂的痕迹，劝阻道：“你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剑术绝对不输于我，没有必要再缠着我不放。”

“不！”

布林登语气坚决：“赢就是赢，输就是输！”

说着，这个固执的老骑士竟然直接拔出腰间长剑指向罗兰！

“你要做什么！”

林恩见状，立即站了起来，将空寂女士抽出一半，而其余的兰尼斯特骑士们，也同样放下手中的食物，纷纷站起来怒视着这个被誉为“黑鱼”的骑士，呵斥道：

“放下剑，徒利！”

“这就是奔流城的待客之道吗！”

......

被一众兰尼斯特骑士所包围，布林登却丝毫不慌，他只是反手握剑，“咚”地一声将其插在罗兰面前的桌子上，接着竟然单膝跪地，深深地埋下自己的脑袋。

“如果你不接受我的挑战，罗兰·石东！”

“我也无法完成约定，那就拔出你面前的剑，砍下我的脑袋，让我结束这屈辱的生命！”

说着，他伸长了自己的脖子，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这样的态度，让所有人都大为吃惊，他们完全没有预料到，布林登·徒利竟然是这么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不禁感到十分佩服。

但只有罗兰嘴角抽了抽，心里暗骂一声“真是条滑不溜丢的黑鱼”。

自己与他无冤无仇，杀了这家伙根本没有什么意义，更别提现在他们人还在奔流城，徒利家的大本营呢！

开什么玩笑，在奔流城杀霍斯特·徒利的弟弟？

虽然这两兄弟总是吵得不可开交，好像一副水火不容的样子，但罗兰非常清楚，那只是他们表达兄弟之情的独特方式罢了。

这玩意他前世见得多了，例如某个团扇家的红眼病兄弟。

......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

罗兰叹了口气，心里为自己的年少轻狂感到有些后悔。

不过他倒不是怕了这个家伙，而是因为罗兰很清楚，自己要是再赢对方一次，那才是将会面临无止境的骚扰...

看样子，得一次性把他打服才行！

这样想着，罗兰终究还是拔出了腰间的“正义之淑女”。

不过正当他想要用剑尖戳碰面前插在桌上的长剑，应下这场烦人的挑战时，一个清脆如猫儿的声音，却突然在宴会厅门口响起。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