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府中人尽可欺的贱婢,却长了一张与小姐九分相似的面孔。

小姐的未婚夫来府中做客,错将我认成了她。

小姐骄纵,自不能容忍,用刀尖在我脸上刻上深深的叉。

我不仅容貌尽毁,成了令人作呕的无盐女,还在小姐新婚前夕被割破喉咙成了她养颜的药引。

鲜红的血温暖了她的唇色,娇艳了她的容颜。我看着她志得意满地舔了舔嘴角,不甘地流着血泪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脸上剧烈的疼痛绵延,正是我被她划破脸颊的当夜。

湖光粼粼,我蹲在岸边洗净脸颊,血依然淅淅沥沥止不住地留下,我狠狠抹了一把脸,恰似从阴司地狱里爬出的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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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内今日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全没有外人所传的百年清流人家的端庄做派。

我顶着脸上新鲜狰狞的十字疤痕,正在院子里扫雪,见没人注意我,也偷偷趴在墙根打算听会热闹。

屋里传来一阵阵瓷器摔碎的声音,其中掺杂着相府小姐徐妙瑜的怒吼:“蠢货!我让你为我抄一份文章应付阿爹,你倒是来应付我!”

“还敢和我说公孙公子,这是近日颇受阿爹赏识的门生,你照抄他的策论,是想害我被罚吗!”

半掩的门扉内传来丫鬟极力忍耐的痛呼,徐妙瑜仍不解气,对着丫鬟的面门便是狠狠一掌,直打得她仰过头去,泪水涟涟。

我低垂着眉眼听完了全程,攥了攥拳头,推开门走进去,直直跪倒在小姐脚边,献言道:“小姐,奴婢愿为小姐排忧解难。”

众人本就被正在气头上撒着火的小姐吓得纷纷噤若寒蝉,见我还敢在此时这个风口上触霉头,更是纷纷事不关己地低下了头。

徐妙瑜见是我,气极反笑,蹲下身子掐着我的下巴,狠狠用力,牵连到我脸上新鲜的伤口,她见我疼得皱紧了脸,方才展颜笑开了:“当真是个不识好歹的贱婢,昨日刚刚勾引我未婚夫婿不成,今日就敢到我面前来卖弄乖巧了。”

说着,她便是狠狠一脚踢在我胸口,柳眉倒竖,喝道:“不知死活的东西!”

我被她踢得一口腥甜哽在喉头,却依然装出一幅极尽诚恳低微的模样:“奴婢是真心为小姐分忧解难,时间紧急,小姐但可让奴婢一试,若连累小姐,奴婢任凭发落。”

我说的的确是实情。下午学堂课前徐妙瑜便得向夫子呈上她的文章策论了。

相府请的夫子向来严苛,徐妙瑜作为家中唯一的女儿,受尽宠爱的同时也被寄予厚望。

更莫提丞相大人素来教子严苛,尤为看重学业。

徐妙瑜内心千回百转,视线又落回桌几上那篇不可见人的文章,终是冷哼一声,勉强道:“这次若不是做不好,莫要说你这张脸,你这条贱命本小姐也让阎王爷给你收走。”

我极尽恭谦地应是,却在心中暗笑,若不是这位善妒的小姐从来容不得人,身边的丫鬟仆从来是漂亮的也留不得、聪明的也留不得,怕是也没这么快有如此良机让我一展拳脚。

徐妙瑜要完成的课题在我看来简单至极,不过半个时辰,我便模仿着她的笔迹完成了初稿。我躬着身双手呈上我的文稿,抿着唇等待大小姐的发落。

徐妙瑜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纨绔,拿着那薄薄两张纸翻来覆去看了两遍,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又看字迹工整,交上去可以蒙混过关,心情便又不错了起来。

傍晚徐妙瑜从学堂归来,哼着小曲,身后的婢女高兴地恭维着她,说今天先生夸小姐您大有长进呢。

一众人走进院子,我仍然本分地在院内扫着雪,徐妙瑜冲着我勾了勾手指,叫我到屋子里回话。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奴婢采蝶。”

徐妙瑜冷哼道:“我记得你。你一个府里的家生奴仆,怎有机会学得这些学识?少给我耍小心思。”

我依旧是不卑不亢,平静答道:“奴婢幼时,有幸得流汐姑姑教导,学些开蒙知识,今日在小姐面前班门弄斧了,请小姐责罚。”说着便俯首拜下。

徐妙瑜拧着眉头,将手抵在额间想了半天,终是下了命令:“从明日起,你日日随着我去读书,做我的伴读。做得好了,赏赐少不了你的。”

今日夫子的赞赏让她想入非非,夫子的赞赏等于父亲的爱重,父亲的爱重等于数不尽的金银首饰和珍奇玩意儿。

徐妙瑜虚荣奢靡,光是这样的浮想联翩,便让她把昨日才因为猜忌而将我毁容的事抛却脑后,忘掉了九霄云外。

也是,毕竟被毁容的不是她。我嘲讽地勾勾嘴角,装作诚惶诚恐的样子对她谢恩:“奴婢谢小姐恩典,定然尽职尽责,当牛做马以报小姐恩情。”

毕竟在她心里,我从来都是一个随意搓圆捏扁的贱婢。

那我自然要陪她演好这出戏,才能打她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