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汉书·艺文志》讲要
- 温浚源
- 10437字
- 2025-04-08 19:32:30
【诗】
《史记·儒林列传》:“及今上即位,赵绾、王臧之属明儒学,而上亦乡之,于是招方正贤良文学之士。自是之后,言《诗》于鲁则申培公,于齐则辕固生,于燕则韩太傅。”齐、鲁以其国所传,皆众人之说;毛、韩以其姓所传,是专门之学也。肃宗令贾逵撰齐鲁韩诗与毛诗异同。
《隋志》:“《齐诗》魏代已亡,《鲁诗》亡于西晋,《韩诗》虽存,无传之者。唯《毛诗郑笺》,至今独立。”
读《诗》当首明其字句,考其意义,观其“发愤”之由,察其比兴之法,多识鸟兽草木之名,探究其兴、观、群、怨之道,了悟其赋诗陈辞之旨。
《诗》:《经》二十八卷,鲁、齐、韩三家。
王引之《经义述闻》:“鲁、齐、韩三家,盖以十五《国风》为十五卷,《小雅》七十四篇为七卷,《大雅》三十一篇为三卷,三《颂》为三卷,合为二十八卷。”
应劭曰:“申公作《鲁诗》,后苍作《齐诗》,韩婴作《韩诗》。”申公,申培公。上述三种都是今文经,传本有齐(辕固生)、鲁(申培公)、韩(韩婴)三家,号“三家诗”,已亡佚。
清王先谦收辑西汉以来齐、鲁、韩三家诗说,兼取后人疏解,折中异同,加以考核说明,作《诗三家义集疏》。辑录三家遗说,自宋王应麟发其端,清三百年间,范家相、冯登府、陈寿祺、陈乔枞、魏源等,都有考辑专著,至王氏书出而集其大成。
《鲁故》二十五卷。
《汉书·儒林传》:“申公,鲁人也。少与楚元王交俱事齐人浮丘伯受《诗》。汉兴,高祖过鲁,申公以弟子从师入见于鲁南宫。吕太后时,浮丘伯在长安,楚元王遣子郢与申公俱卒学。元王薨,郢嗣立为楚王,令申公傅太子戊。戊不好学,病申公。及戊立为王,胥靡申公。申公愧之,归鲁退居家教,终身不出门。复谢宾客,独王命召之乃往。弟子自远方至受业者千余人,申公独以《诗经》为训故以教,亡传,疑者则阙弗传。兰陵王臧既从受《诗》,已通,事景帝为太子少傅,免去。武帝初即位,臧乃上书宿卫,累迁,一岁至郎中令。及代赵绾亦尝受《诗》申公,为御史大夫。绾、臧请立明堂以朝诸侯,不能就其事,乃言师申公。于是上使使束帛加璧,安车以蒲裹轮,驾驷迎申公,弟子二人乘轺传从。至,见上,上问治乱之事。申公时已八十余,老,对曰:‘为治者不至多言,顾力行何如耳。’是时上方好文辞,见申公对,默然。然已招致,既以为太中大夫,舍鲁邸,议明堂事。”
姚振宗、王先谦都认为《汉书·楚元王传》“申公为《诗传》”即这里的《鲁故》。在吕后时代,申公即承师说撰《鲁故》而建立师法,完成《鲁诗》今文学。颜师古注:“故者,通其指义也。它皆类此。今流俗《毛诗》改故‘训传’为‘诂’字,失真耳。”余嘉锡说:“汉人故训传说,体裁不同,说见黄以周《儆季杂著·史说略》卷二《读艺文志》。”[1]
《鲁诗》亡于西晋,《隋志》和《唐志》都不著录。马国翰有《鲁诗故》辑佚三卷。宋王应麟辑三家佚说为《诗考》,《鲁诗》仅十四条。
《鲁说》二十八卷。
已亡佚。王应麟说:“《荀卿子》、刘向《说苑》《新序》《列女传》间引《诗》以证其说,与毛义绝异。盖《鲁诗》出于浮丘伯,乃荀卿门人,荀卿之学,《鲁诗》之原也。刘向为楚元王交之孙,交亦受《诗》于浮丘伯,刘向之学,《鲁诗》之流也。”
王先谦据《儒林传》云:“《鲁诗》有韦(韦贤)、张(张长安)、唐(唐长宾)、褚(褚少孙)之学。此《鲁说》,弟子所传。”余嘉锡认为“说”即“传”,亦即“章句”。[2]
东汉《执金吾丞武荣碑》:“治《鲁诗》经,韦君章句。”
楚元王刘交与鲁穆生、白生、申公俱受《诗》于浮丘伯。浮丘伯是荀子的门人。申公始为《诗》传,号《鲁诗》,元王亦次之《诗》传,号曰《元王诗》,但《汉志》未著录。刘向是楚元王之孙,也必本于《鲁诗》。
今《说郛》及《汉魏丛书》均有申培《诗说》一卷。
《齐后氏故》二十卷。
已亡佚。据《隋志》《唐志》,《齐诗》在魏时已亡。王应麟《诗考》辑十六节。马国翰有《齐诗传》辑佚二卷。
后苍师从经学家夏侯始昌,夏侯始昌以辕固生为师,因此,后苍为辕固生的再传弟子。他潜心研读《齐诗》,著《齐后氏故》二十卷、《齐后氏传》三十九卷。
后苍是当时治《齐诗》的重要人物。汉宣帝时,被立为博士。《汉书·儒林传》:“至少府,授翼奉、萧望之、匡衡。奉为谏大夫,望之前将军,衡丞相,皆有传。衡授琅邪师丹、伏理斿君、颍川满昌君都。君都为詹事,理高密太傅,家世传业。丹大司空,自有传。”
《齐孙氏故》二十七卷。
已亡佚。《汉书·儒林传》:“《齐诗》有翼、匡、师、伏之学。满昌授九江张邯、琅邪皮容,皆至大官,徒众尤盛。”此所谓“孙氏”,未详其名。
张舜徽《汉书艺文志通释》:“翼、匡、师、伏,谓翼奉、匡衡、师丹、伏理也。翼、匡为后苍弟子。师、伏则匡衡弟子也。详《汉书·儒林传》,独未及孙氏名。”“又按:伏理,字斿君。后苍师事夏侯始昌,夏侯始昌乃辕固生弟子。《儒林传》于《齐诗》未言及孙氏,但有:‘公孙弘亦征,仄目而事固。固曰:公孙子务正学以言,无曲学以阿世。’孙氏未知与公孙氏有关乎。”
《齐后氏传》三十九卷。
已亡佚。杨树达说:“《韩故》及《内外传》皆韩婴自著,毛公合《故训》与《传》为一,其为一人之作甚明。《鲁诗》则申公有《故》亡《传》,故《儒林传》特记其为训故以教,亡传。由此推论,《齐后氏故》及《后氏传》并出后苍,王云传为弟子从受其学者所为,非也。”
陈直说:“《翼奉传》云:‘《诗》有五际。’孟康注:《诗内传》曰云云。马氏《玉函山房辑佚书》收入《齐诗内传》之内,疑即《齐后氏传》之类说经者。”[3]
《齐孙氏传》二十八卷。
已亡佚。《齐诗》在汉魏之间已亡佚,《鲁诗》流传至晋代亡佚,唐宋以还,《韩诗》亦只有经后人整理的《韩诗外传》十卷。时代变迁,文献散落,三家诗式微,后人无由得见其全貌。其佚文遗说,只能从与其同时的各类典籍中来寻讨,三家诗说有部分保留在兼通今、古文的郑玄的《笺》之中。
《齐杂记》十八卷。
已亡佚。据《隋志》,《齐诗》在魏已亡。此书当是传齐诗者所记,因人杂言庞,所以叫“杂记”。
陈乔枞《齐诗遗说考自序》:“三家《诗》之失传,齐为最早,魏、晋以来,学者鲜有肄业及之者矣。宋王厚甫所撰《诗考》,其于《齐诗》仅据《汉书·地理志》及《匡衡》、《萧望之传》,与《后汉书·伏湛传》中语,录入数事,寥寥寡证。间摭晁说之、董彦远说,往往持论不根,难以征信。近世余萧客、范家相、卢文弨、王谟、冯登府诸君,皆续有采辑,然择焉不精,语焉不详,于《齐诗》专家之学,究未能寻其端绪也。……汉时经师以齐、鲁为两大宗,文、景之际,言《诗》者鲁有申培公,齐有辕固生,《春秋》、《论语》亦皆有齐、鲁之学,此其大较也。”[4]
《韩故》三十六卷。
王先谦说:“此韩婴自为本经训故,以别于《内外传》者,故《志》首列之。”
已亡佚。马国翰、沈清瑞各有《韩诗故》辑佚二卷。
《韩内传》四卷。
《史记·儒林列传》:“韩生者,燕人也。孝文帝时为博士,景帝时为常山王太傅。韩生推《诗》之意而为《内外传》数万言,其语颇与齐鲁间殊,然其归一也。”余嘉锡据此说:“《内外传》皆韩氏依经推演之词。”[5]王先谦也持此说。
通常认为《韩内传》已经失传。《隋志》记载:“《齐诗》魏代已亡,《鲁诗》亡于西晋,《韩诗》虽存,无传之者。”王先谦云:“至南宋后,《韩诗》亦亡,独存《外传》。”但杨树达认为:“《内传》四卷实在今本《外传》之中。《班志》‘《内传》四卷,《外传》六卷’,其合数恰与今本《外传》十卷相合。今本《外传》第五卷首章为‘子夏问曰《关雎》何以为《国风》始’云云,此实为原本《外传》首卷之首章。盖《内外传》同是依经推演之词,故后人为之合并,而犹留此痕迹耳。《隋志》有《外传》十卷,而无《内传》,知其合并在隋以前矣。”
王国瑞《学荫轩集》卷二《诗内外传异同考》:“汉儒说经,有内传、外传之别。如《毛诗故训传》专释训诂,期于经文字句通晓,不须多为辞说,此内传之体也。若《韩诗外传》,旁征故事,其所论说,多出经文外者,此外传之体也。他若《左传》为内传,《国语》为外传,故《国语》所载之事,往往有《左传》所无者,此亦内外传之体所不同也。溯其源,则以‘忧心悄悄,愠于群小’为咏孔子,以‘素以为绚’号为礼后,以‘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为论贫富,此即外传之体。盖外传不必依经演绎,但有时可与经传通者,即引以证经,而非必经之本意也。”
马国翰有《韩诗内传》辑佚一卷。周寿昌说:“旧江西王氏《汉魏遗书》内亦辑为一卷,马氏盖由其书加辑者也。”宋绵初有《韩诗内传征》四卷,邵晋涵有《韩诗内传考》。
《韩外传》六卷。
今存,作十卷,310章。韦昭《国语解叙》:“其文不主于经,故号曰外传。”[6]清人赵怀玉有《韩诗外传补逸》一卷,顾观光有《韩诗外传逸文》,郝懿行有《韩诗外传补遗》,王仁俊有《韩诗外传佚文》一卷。
张舜徽《汉书艺文志通释》:“《隋书·经籍志》已著录《韩诗外传》十卷,则今十卷之本,固隋唐以来旧帙也。顾其中不免阙文脱简,复有逸文散见他书。书中未引诗句处凡二十八见,疑为后人所增益,从知今世流行之本,已非原书矣。”
《四库全书》著录也是十卷。《简目》云:“汉韩婴撰。其书杂引古事古语,证以诗词,与经义不相比附。所述多与周秦诸子相出入。班固称三家之诗,或取《春秋》采杂说,或非其本义。或指此类欤。”严可均《铁桥漫稿》:“《韩诗外传》引《荀子》以说《诗》者四十余事,是韩婴亦荀子私淑弟子也。”
《韩说》四十一卷。
《韩说》是韩氏徒众所传。已亡佚。杨树达说:“宋张端义《贯耳集》卷中:‘《韩诗》有四十一卷。庆历中,将作簿李用章序之。’卷数相合,不知即此书否。”
赵子师事韩婴,蔡谊师事赵子,王吉、食子公为蔡谊弟子,二人皆传《韩诗》。
《毛诗》二十九卷。
王引之《经义述闻》卷七:“《毛诗》经文当为二十八卷……其《序》别为一卷,则为二十九卷。”《毛诗序》与《孟子》说《诗》多合。《左传》引《诗》多与《毛诗》合。
余萧客辑有《毛诗古解钩沉》,见《古经解钩沉》卷六至卷七。
《毛诗故训传》三十卷。
《诗》之古文学只有毛公一家。《汉书·儒林传》:“毛公,赵人也,治《诗》,为河间献王博士。”毛公《诗》学自谓子夏所传,而河间献王好之。西汉时虽未立为学官,却盛行于东汉,郑众、贾逵、马融、郑玄皆治《毛诗》。
书今存。毛氏传《诗》,其释实兼诂、训、传三体,故名其书《毛诗故训传》。此书由郑玄作《笺》,唐孔颖达作《毛诗正义》七十卷,后人列入《十三经注疏》中,通行至今。清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陈奂《诗毛诗传疏》、焦循《毛诗补疏》、林伯桐《毛诗通考》等书都是为研究《毛诗》而作。还有一些书也颇具参考价值,如陈启源《毛诗稽古篇》、陆玑《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陈第《毛诗古音考》、洪亮吉《毛诗天文考》等。
除了《毛诗故训传》三十卷之外,上面又录《毛诗》二十九卷,可见《毛诗》经文必然有与他家不同之处,要不然就是《汉志》重复著录。
《四库提要》云:“《汉书·艺文志》,《毛诗》二十九卷,《毛诗故训传》三十卷。然但称毛公不著其名。《后汉书·儒林传》始云赵人毛苌传《诗》……隋、唐《经籍志》载《毛诗》二十卷,汉河间太守毛苌传……然据郑玄《诗谱》……陆玑《毛诗草木虫鱼疏》……则作传者乃毛亨,非毛苌也……今参稽众说,定作传者为毛亨。”
今本《毛诗》有序一篇,共三十卷。分《风》《雅》《颂》三部分。《风》有十五:
(1)《周南》十一篇 (《关雎》《葛覃》《卷耳》《樛木》《螽斯》《桃夭》《兔罝》《芣苢》《汉广》《汝坟》《麟之趾》);
(2)《召南》十四篇 (《鹊巢》《采蘩》《草虫》《采》《甘棠》《行露》《羔羊》《殷其雷》《摽有梅》《小星》《江有汜》《野有死麇》《何彼襛矣》《驺虞》);
(3)《邶风》十九篇 (《柏舟》《绿衣》《燕燕》《日月》《终风》《击鼓》《凯风》《雄雉》《匏有苦叶》《谷风》《式微》《旄丘》《简兮》《泉水》《北门》《北风》《静女》《新台》《二子乘舟》);
(4)《鄘风》十篇 (《柏舟》《墙有茨》《君子偕老》《桑中》《鹑之奔奔》《定之方中》《》《相鼠》《干旄》《载驰》);
(5)《卫风》十篇 (《淇奥》《考盘》《硕人》《氓》《竹竿》《芄兰》《河广》《伯兮》《有狐》《木瓜》);
(6)《王风》十篇 (《黍离》《君子于役》《君子阳阳》《扬之水》《中谷有蓷》《兔爰》《葛藟》《采葛》《大车》《丘中有麻》);
(7)《郑风》二十一篇 (《缁衣》《将仲子》《叔于田》《大叔于田》《清人》《羔裘》《遵大路》《女曰鸡鸣》《有女同车》《山有扶苏》《萚兮》《狡童》《褰裳》《丰》《东门之》《风雨》《子衿》《扬之水》《出其东门》《野有蔓草》《溱洧》);
(8)《齐风》十一篇 (《鸡鸣》《还》《著》《东方之日》《东方未明》《南山》《甫田》《卢令》《敝笱》《载驱》《猗嗟》);
(9)《魏风》七篇 (《葛屦》《汾沮洳》《园有桃》《陟岵》《十亩之间》《伐檀》《硕鼠》);
(10)《唐风》十二篇 (《蟋蟀》《山有枢》《扬之水》《椒聊》《绸缪》《杕杜》《羔裘》《鸨羽》《无衣》《有杕之杜》《葛生》《采苓》);
(11)《秦风》十篇 (《车邻》《驷驖》《小戎》《蒹葭》《终南》《黄鸟》《晨风》《无衣》《渭阳》《权舆》);
(12)《陈风》十篇 (《宛丘》《东门之枌》《衡门》《东门之池》《东门之杨》《墓门》《防有鹊巢》《月出》《株林》《泽陂》);
(13)《桧风》四篇 (《羔裘》《素冠》《隰有苌楚》《匪风》);
(14)《曹风》四篇 (《蜉蝣》《候人》《鸤鸠》《下泉》);
(15)《豳风》七篇 (《七月》《鸱鸮》《东山》《破斧》《伐柯》《九罭》《狼跋》)。
以上关于《风》的部分总共一百六十篇。下面是《雅》,有《小雅》《大雅》之别。《小雅》有八个部分:
(1)《鹿鸣之什》十篇 (《鹿鸣》《四牡》《皇皇者华》《常棣》《伐木》《天保》《采薇》《出车》《杕杜》《鱼丽》);
(2)《南陔之什》十篇 (《南陔》《白华》《华黍》《南有嘉鱼》《南山有台》《由庚》《崇丘》《由仪》《蓼萧》《湛露》);
(3)《彤弓之什》十篇 (《彤弓》《菁菁者莪》《六月》《采芑》《车攻》《吉日》《鸿雁》《庭燎》《沔水》《鹤鸣》);
(4)《祈父之什》十篇 (《祈父》《白驹》《黄鸟》《我行其野》《斯干》《无羊》《节南山》《正月》《十月之交》《雨无正》);
(5)《小旻之什》十篇 (《小旻》《小宛》《小弁》《巧言》《何人斯》《巷伯》《谷风》《蓼莪》《大东》《四月》);
(6)《北山之什》十篇 (《北山》《无将大车》《小明》《鼓钟》《楚茨》《信南山》《甫田》《大田》《瞻彼洛矣》《裳裳者华》);
(7)《桑扈之什》十篇 (《桑扈》《鸳鸯》《弁》《车辖》《青蝇》《宾之初筵》《鱼藻》《采菽》《角弓》《菀柳》);
(8)《都人士之什》十篇 (《都人士》《采绿》《黍苗》《隰桑》《白华》《绵蛮》《瓠叶》《渐渐之石》《苕之华》《何草不黄》)。
以上凡七十四篇(《南陔之什》缺六篇)。接下来是《大雅》,有三个部分:
(1)《文王之什》十篇 (《文王》《大明》《绵》《棫朴》《旱麓》《思齐》《皇矣》《灵台》《下武》《文王有声》);
(2)《生民之什》十篇 (《生民》《行苇》《既醉》《凫鹥》《假乐》《公刘》《泂酌》《卷阿》《民劳》《板》);
(3)《荡之什》十一篇 (《荡》《抑》《桑柔》《云汉》《崧高》《烝民》《韩奕》《江汉》《常武》《瞻卬》《召旻》)。
以上是《大雅》,凡三十一篇。接下来是《颂》,有《周颂》《鲁颂》《商颂》三种,其中《周颂》分上、下:
(1)《周颂上》十三篇 (《清庙》《维天之命》《维清》《烈文》《天作》《昊天有成命》《我将》《时迈》《执竞》《思文》《臣工》《噫嘻》《振鹭》);
(2)《周颂下》十八篇 (《丰年》《有瞽》《潜》《雍》《载见》《有客》《武》《闵予小子》《访落》《敬之》《小毖》《载芟》《良耜》《丝衣》《酌》《桓》《赉》《般》);
(3)《鲁颂》四篇 (《》《有
》《泮水》《
宫》);
(4)《商颂》五篇 (《那》《烈祖》《玄鸟》《长发》《殷武》)。
王重民说:“敦煌本《毛诗故训传》残卷五:计唐写本二,六朝写本三。唐本甲卷存《周南·麟趾》至《陈风·宛邱》;《魏风》以上无注,《唐风》以下则有之。书迹凡拙,乃闾里书师所写。然以较《释文》所载诸本,颇有胜处,盖依据六朝善本也。乙卷存《国风·柏舟》至《匏有苦叶》,字迹亦草率。二卷均避唐讳。六朝写本之甲卷,存《小雅·鹿鸣》以下至卷九后题,前十三行书迹甚劣,以后甚清劲,盖出两人手也。乙卷存《出车》至卷九后题,书迹略逊,然望而知六朝人笔。卷末有‘寅年净土寺学士赵令全读’款一行,则中唐以后恶札矣。丙卷存《六月》以下至卷十后题,书法尤精善,此三卷均不避唐讳。以上五卷分卷与开成石本同。考隋唐《经籍志》,《毛诗故训传》亦作二十卷,合以此本,知开成本分卷,仍是六朝相承之旧矣。取此残本与宋元椠本较,异同甚多。”[7]
凡《诗》六家,四百一十六卷。
六家,指鲁、齐、韩、后氏、孙氏、毛氏。此类全是帛书。
《书》曰:“诗言志,哥咏言。”故哀乐之心感,而哥咏之声发。诵其言谓之诗,咏其声谓之哥。
引《书》之语见《虞书·舜典》。这句话最早肯定了诗表情达意的功用。“哥”,当作“歌”。《毛诗序》进一步阐释:“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8]《乐记》:“诗,言其志也。”显然是把志与情等同起来,情志通过语言表现出来,就成为诗。作诗之本在“诗言志”,说《诗》之道在“以意逆志”。
《汉志》说“哀乐之心感,而哥咏之声发”,好像只要有所感,就可以发言为诗。《史记·太史公自序》说:“《诗》三百篇,大抵贤圣发愤之所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也,故述往事,思来者。”司马迁是想把古来的一切著述,都说成情意郁结之后得到抒发的结果。陆机更是强调诗的抒情作用,他在《文赋》中说“诗缘情而绮靡”。英国浪漫主义诗人华兹华斯(William Wordsworth,1770-1850)也认为“all good poetry is the spontaneous overflow of powerful feelings”(好诗都是强烈感情的自然流露)。由此可见,诗和文学不能无情,但有了情也并不代表就有了诗和文学。《太平御览》卷六百九:“《诗》以言情,情者,性之符也。”
故古有采诗之官,王者所以观风俗,知得失,自考正也。
据《史记·太史公自序》,《诗》的来源为“大抵贤圣发愤之所为作”,这可能是一种偏见,如果说是诗人发愤之所作,就更为合乎情理了。相传古代有采诗之官,王者据此可以观察风俗之异同、礼乐之兴衰,以此可考察政治之得失。《汉书·食货志》:“男女有不得其所者,因相与歌咏,各言其伤……孟春之月,群居者将散,行人振木铎徇于路,以采诗,献之大师,比其音律,以闻于天子。故曰王者不窥牖户而知天下。”可见诗是里巷歌谣,来源于民间,既属于文学,又属于民俗学。
孔子纯取周诗,上采殷,下取鲁,凡三百五篇,遭秦而全者,以其讽诵,不独在竹帛故也。
《诗》是西周时代诗歌的选集,实存305篇,学者举其成数而言,所以说是“三百篇”。《论语·为政》《论语·子路》《礼记·礼器》《墨子·公孟》都有“《诗》三百”的说法,可见这个说法已经很古了。
孔子删《诗》,是学术史上聚讼纷纭的一件公案。通常认为《诗》有3000余篇,孔子删去重复,由商至于鲁,存305篇。也有人认为《诗》本305篇,孔子并没有删《诗》。另外有学者认为孔子没有删《诗》,但有正乐。前两派的观点截然相反,第三派的见解对其进行中和。《诗》有3000余篇的说法,最早见于《史记·孔子世家》:“古者《诗》三千余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施于礼义,上采契后稷,中述殷周之盛,至幽厉之缺,始于衽席,故曰‘《关雎》之乱以为《风》始,《鹿鸣》为《小雅》始,《文王》为《大雅》始,《清庙》为《颂》始’。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颂》之音。礼乐自此可得而述,以备王道,成六艺。”孔子自己曾有“正乐”之说,见于《论语·子罕》,显然可信。
章太炎《膏兰室札记》卷二:“陈氏《齐诗遗说考》曰:‘班固言孔子纯取周诗,则不以国风、二雅兼有周以前作也。’麟按:班说《商颂》,则仍谓周以前诗。《礼乐志》云:‘自夏以往,其流不可闻已。殷颂犹有存者,周诗既备,而其器用张陈,《周官》具焉。则知《齐诗》家之说《商颂》,亦谓商人所作,与《毛诗》同。非如鲁、韩二家以《商颂》为美襄公,及以《商颂》为正考父所作也。”[9]
《诗》分为《风》《雅》《颂》三大类。《风》有十五国风,共一百六十篇,多数是民歌,可能是行人所采,由太师合乐后献给天子,一般反映风俗民情与疾苦利病。《雅》有《大雅》《小雅》之分,计一百零五篇,是朝廷的乐歌,从中可见政治得失和国运盛衰。《颂》有《周颂》《鲁颂》《商颂》之别,凡四十篇,是祭祀鬼神的颂词,大旨在铺张陈美祖先之丰功伟绩。《雅》与《颂》这两个部分在当时已经混淆不清,《论语·子罕》记孔子自云:“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
秦焚典籍,五经中独《易》保存下来,《诗》虽焚,但《诗》在秦以前本是用于音乐、舞蹈的乐曲,有韵便于歌咏,章什多重句,容易记忆,人自能讽诵,因而《诗》不像《书》《礼》那样亡佚了一部分而独得保全全经,所以《易》和《诗》的今、古文并没有大的不同,今文《易》仅脱去“无咎”“悔亡”,毛诗与齐鲁韩三家,也只是字句的小异而已。这就是《汉志》中,《书》《礼》《春秋》《论语》《孝经》都有今古文的著录,而《易》和《诗》没有古文著录的原因。
古之学者幼而讽《诗》,皆能背诵,故《诗》以讽诵的方式完全保留下来。这与西汉以来的解释并不冲突,且能够说明更具体的流传经过。《论衡·正说》:“或言秦燔《诗》,《书》者,燔《诗经》之‘书’也,其经不燔焉。夫《诗经》独燔其诗。‘书’,五经之总名也。……传者不知秦燔书所起,故不审燔书之实。……泰始皇下其议丞相府,丞相斯以为越言不可用,因此谓诸生之言惑乱黔首,乃令史官尽烧五经,有敢藏诸(《诗》)、《书》、百家语者刑,唯博士官乃得有之。五经皆燔,非独诸(《诗》)家之书也。传者信之,见言‘诗书’,则独谓《诗经》之书矣。”
汉兴,鲁申公为《诗》训故,而齐辕固、燕韩生皆为之传。或取《春秋》,采杂说,咸非其本义。
都是《诗》的今文学,可分为齐、鲁、韩三家,西汉时皆立于学官。后来《齐诗》《鲁诗》亡于魏晋之际,《韩诗》亡于南宋以后,仅存《外传》而已。
姚振宗引荀悦《汉纪》“齐人辕固生为《诗内外传》”,而作按语云:“辕固生作《诗内外传》唯见于此。《艺文志》所谓‘取《春秋》,采杂说,咸非其本义’者,似即指两家外传而言,则实有其书也。”辕固生《诗传》虽不见于《汉志》著录,但据姚氏阐述,他曾解说《诗》,并由他完成今文学,建立《齐诗》师法。
这里的《春秋》泛指古代史书,非专指鲁国的《春秋》。杨树达说:“古人凡历史皆谓之‘春秋’,如《虞氏春秋》《吕氏春秋》皆是也,非谓孔子之《春秋经》也。”
与不得已,鲁最为近之。三家皆列于学官。
“与不得已”即今所谓“都不得”。三家都不得其真,其中以鲁最为近之。
又有毛公之学,自谓子夏所传,而河间献王好之,未得立。
《隋志》以为“《诗序》子夏所创,毛公及敬仲(指卫宏)又加润益”。《经典释文·序录》论及《毛诗》授受之源流:“《毛诗》者,出自毛公。河间献王好之。徐整云:‘子夏授高行子。高行子授薛仓子。薛仓子授帛妙子。帛妙子授河间人大毛公。毛公为《诗故训传》于家,以授赵人小毛公。小毛公为河间献王博士,以不在汉朝,故不列于学。’一云:‘子夏传曾申。申传魏人李克。克传鲁人孟仲子。孟仲子传根牟子。根牟子传赵人孙卿子。孙卿子传鲁人大毛公。’《汉书·儒林传》云:‘毛公,赵人也,治《诗》,为河间献王博士,授同国贯长卿。长卿授解延年。延年授虢徐敖。敖授九江陈侠。’或云:‘陈侠传谢曼卿。元始五年,公车征说《诗》。后汉郑众、贾逵传《毛诗》,马融作《毛诗注》,郑玄作《毛诗笺》,申明毛义难三家,于是三家遂废矣。魏太常王肃更述毛非郑;荆州刺史王基驳王肃申郑义。晋豫州刺史孙毓为诗评,评毛、郑、王肃三家同异,朋于王;徐州从事陈统难孙申郑。宋征士雁门周续之、豫章雷次宗、齐沛国刘并为诗序义。”
古文学只有毛氏一家,著有《毛诗故训传》,现今犹存。需要注意的是,汉代有两个毛公,作《毛诗故训传》的是毛亨,人称“大毛公”;为河间献王博士的是毛苌,人称“小毛公”。
王国维《观堂别集》卷一《书〈毛诗诂训传〉后》:“《后汉书·儒林传》云:‘赵人毛苌传《诗》,是为《毛诗》。’《隋书·经籍志》亦云:‘《毛诗》二十卷。河间太守毛苌传。’惟郑氏《诗谱》云:‘鲁人大毛公为《训诂传》于其家,河间献王得而献之。以小毛公为博士。’陆玑《毛诗草木虫鱼鸟兽疏》亦云:‘《毛诗》,荀卿授鲁国毛亨,毛亨作《诂训传》,以授赵国毛苌。’则以《故训传》为毛亨作。余谓二说皆是也。盖故训者,大毛公所作,而传则小毛公所增益也。汉初《诗》家,故与传皆别行。”
毛公自言《毛诗》的来源是子夏。对《毛诗》的传授、作者等问题,大致认为孔子删《诗》授之子夏,子夏数传之鲁人毛亨,毛亨作《故训传》,以授赵人毛苌。毛苌为河间献王博士。到了宋代,欧阳修、苏辙攻击《毛诗》,郑樵、朱熹斥责《毛诗序》。
《毛诗》的内容,关于《国风》次第的先后、《颂》的作者等,都和诸家有所不同。另外,《诗》有“六义”“四始”之说,也都是《毛诗》所独有。
[1]余嘉锡:《〈汉书艺文志索隐〉选刊稿(序、六艺)上》,载彭林主编《中国经学》第二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第10~11页。
[2]余嘉锡:《〈汉书艺文志索隐〉选刊稿(序、六艺)上》,载彭林主编《中国经学》第二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第11页。
[3]陈直:《汉书新证》,中华书局,2008,第221页。
[4]徐世昌编《清儒学案》卷一百三十《左海学案下》,中国书店,2013。
[5]余嘉锡:《〈汉书艺文志索隐〉选刊稿(序、六艺)上》,载彭林主编《中国经学》第二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第11页。
[6](清)严可均辑《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全三国文》卷七十一,中华书局,1958。
[7]王重民:《敦煌古籍叙录》,中华书局,2010,第27页。
[8]刘熙《释名》也说:“诗,之也;志之所之也。”
[9]章太炎:《膏兰室札记》,上海人民出版社,2014,第13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