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往生绣坊

喜帖街38号凶宅的地板在陆小川脚下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吱呀声。他握紧改装过的工兵铲——这把被沈三七称作“阴间版瑞士军刀”的器具,铲头刻着甲骨文符咒,握柄里却塞着半包受潮的彩虹糖。

沈三七正在500米开外的破旧金杯车里敲代码,车载显示屏监控着整栋建筑的磁场。血氧值曲线突变时,刺猬叼着辣条窜上键盘:“西南角!那姑奶奶在试穿新款婚纱呢!“

陆小川的夜视镜里布满灰绿色噪点。被蜘蛛网笼罩的民国绣坊陈列着腐朽的绸缎,每匹布料上都用金线绣着婚礼祝福词。他在第三扇雕花窗前驻足,玻璃倒影突然扭曲——身后立着个穿蕾丝衬裙的人形,裙撑钢丝刺破布料如白骨。

“现形雷达显示你们负距离接触了。”沈三七把蓝牙耳机的音量调到最大:“用铲子上膛的礞石粉泼它”

粉尘在月光下炸成荧光绿烟雾。亡魂发出指甲刮擦梳篦的尖啸,白骨右手却捏着枚银顶针继续刺绣。布面上逐渐浮出个模糊人脸,陆小川战栗地发现那竟是自己熟睡的侧颜。

二楼传来缝纫机的蜂鸣。

四十八台老式脚踏缝纫机正在匀速运转,针头刺穿的并非布料,而是干凅发黑的内脏碎块。线轴转动间,悬在房梁上的丝质寿衣渐次成型,每件后领都绣着“冯兰监制”的火漆徽记。陆小川贴墙移动时,旗袍模特的玻璃眼珠突然随他转动。

“别喘气。”刺猬的传讯忽断忽续:“你肺里呼出的阳气.....在给那件鬼嫁衣钉扣子.....”

陆小川憋得眼前发黑,夜视镜片陡然映出满墙的血手印。那些手印如活物般攀爬聚拢,最终在霉斑墙壁拼出百米长的喜字。他在意识模糊前摸到胸口的犀角护身符——沈三七用实验室培养的荧光海藻制成,此刻正漫出深海生物般的幽蓝。

黑暗犹如潮水退去。

缝纫机群正中摆着座缠满锁链的青铜镜,镜面裂痕处生出妖异的荧光草。叶片正反面分别呈现苦笑的表情,根系扎进镜中倒影的心口,吸食着某种沥青状黑雾。

“阴阳脸怨藤。”沈三七调出数据库:“采摘时不能发出任何情绪波动,否者.....”

陆小川的登山靴碾碎满地蜗牛壳。在他指尖接触到草茎的刹那,背后整排队列模特齐刷刷转头。镜中幻象开始扭曲,映出冯兰跨坐棺材盖刷快手的魔性画面——她正在用血瘿桃木棺当货架,推销第二件半价的合葬墓位。

刺猬的尖叫几乎震碎耳膜:“闭眼!她在篡改你的潜意识!”

陆小川的视网膜残留着幻象:冯兰的指甲突然脱落,露出沈三七工牌同款logo。绣坊地板轰然塌陷,他跌进布满青瓷骨灰坛的地下室。手机自动播放起1937年的老唱片,留声机旁摆着本泛黄相册——冯兰与六个新郎的结婚照中,有个穿西式校服的少女背影酷似沈三七。

“怨藤的汁液会反向寄生采摘者。”沈三七的声音仿佛从深海传来:“如果你想起这辈子最悲伤的事.....”

陆小川捏碎叶片时,想到的是解剖课作业被导师当妇科标本展览社死现场,腥臭液体喷溅到铜镜上,冯兰的倒影突然捂住胸口干呕:“你就不能想点阳间的伤心事?!”

刺猬拽着滑索破窗而入。它团成球碾碎满屋模特,尖刺间夹着沈三七特制的液态氮喷雾剂。冷气席卷绣坊的刹那,所有丝线结出冰花,陆小川趁机连根拔起怨藤。《冥婚缘》。唱到“三更拜堂五更殓”时,车载冰箱里的怨藤突然开口,用郭德纲口吻说起了单口相声。

沈三七猛打方向盘冲进鬼打墙。

“她在定位我们。”她拆下车载导航的芯片,上面赫然趴着只荧光色尸虫:“下次任务可能需要更直接的诱饵。”

后视镜里,陆小川正给怨藤叶片贴退烧贴。他没注意到防护服内袋微微震动——那里装着从绣坊顺走的银顶针,内侧刻着行小楷:“癸酉年腊月廿三,兰赠三七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