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初离成都

崇祯四年二月初二成都府葧山书院旧址

春雷碾过青城山巅时,朱奕星正用断玉刮去青铜矩上的铜锈。苏蘅的发簪点在星图某处,簪尖指着的“狮子星”突然泛起微光,惊得檐下筑巢的雨燕斜斜掠入天空。

“这是郑和船队的星象锚。”她将发簪插回髻间,发丝扫过朱奕星手背,“每遇新港,便会刻一道星痕。”

朱奕星望着星图上的爪洼海标记,忽然想起前世在南海打捞的永乐瓷片,那些破碎的钴蓝浪花纹,此刻正与青铜矩上的刻痕重叠。

“世子!”黄伯依旧扯着他的的破锣嗓子,“佃户王二麻子的水车又卡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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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滩边的柳树抽了新芽,朱奕星蹲在改良水车前,袍子的一角浸在刚刚破冰的冰水里。苏蘅提着药篓站在上游,看他在河边泥地的青石上画满蚯蚓似的符号。

“这是...?”苏蘅过来指着其中的一条曲线道。

“抛物线。”朱奕星舔着她刚抛来的姜糖含糊应声,木炭在青石上再次画出曲线:“水流冲力与齿轮转速得成这个比例,比例对应分布到这条曲线上。”他忽觉耳根发烫,侧脸一看,苏蘅的呼吸近在咫尺,药香混着姜糖的味道萦绕鼻端。

“公子不如直接说,”她指尖划过他的后颈,激得他浑身一颤,“想让奴家帮忙测水流速?”还是瞒不过她。

暮色染红河面时,两人还泡在及膝的水里。苏蘅的裙摆系在腰间,露出素白的中裤。她握着朱奕星给她做的简版流速计,铜铃随水波叮咚作响。朱奕星自语道:“每秒三尺七寸,应该够涡轮用了。”

身后忽起喧哗。十几个汉子推着板车涌来,车上麻袋渗出暗红色粉末。领头的老汉双手放下板车的车把,抓起脖子上得汗巾擦了把汗道:“世子要的赤铁矿砂,后山挖了三丈深才得这些。”

朱奕星上了岸,甩了甩脚上粘的泥,忙走过去抓了把矿粉仔细的看来看去,突然手被苏蘅攥住。她闪亮的眸子映着晚霞,伸出一只手搓了搓他手上的矿粉道:“明日我替你采朱砂,后山崖壁上的最纯。”他想做什么都逃不过她,似乎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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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梆子准时在三更响起,青铜矩上的星图突然开始流转。朱奕星盯着变换的二十八宿,忽见苏蘅披着单衣赤足走进。她发间的水汽未干,足底也在地面氤出莲瓣状的痕。

“家父最后一次出海前,”她将暖炉塞进他怀里,“在占城得了块陨铁,说能吸住罗盘针。”

断玉突然腾空而起,啪地贴在青铜矩中央。玉中血丝暴涨成光幕,映出一幅骇人景象:陕西大旱,饥民易子而食......建虏破关,烽烟直逼顺天府......。他知道,如果他没来,这都会发生。

“世子看够了?”苏蘅地嗓音响起,“若按照星图所指,明年开春该造访爪洼地硫磺矿。”

朱奕星喉结滚动,对她身份的猜想也愈发强烈。又见光幕里闪过苏蘅中箭坠海地画面,小小的人在马六甲海峡地浪面前那么渺小,但是坠海地一瞬间那抹娇艳的红色格外刺眼。他猛然扯过断玉,光幕炸成星屑:“我要改这命数。”

“怎么改?”苏蘅忽然贴近,鼻尖几乎触碰到他下颌,“用你的水车?火药?还是...”她指尖点上他心口,“用这里藏着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

朱奕星大惊!但转瞬又平静下来,只是对她,更加地好奇,同时在好奇中似乎还掺杂着别样的情愫。

“三日后龙抬头,我要去泉州。”苏蘅移步转身走,走之前留下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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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龙鳞云堆满东天。朱奕星在宗祠前烧毁最后一张星图,黄伯捧着灰烬直跺脚:“世子真要跟那苏家小姐出海?这葧山书院...”

“书院地基要打一丈深。”他将改良的洛阳铲递给黄伯,“每挖一尺,撒层石灰灭虫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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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晨雾未散,朱奕星在货堆后瞧见苏蘅的侧影。她戴着斗笠,正与红毛番商人讨价还价,腰间地药铃也换成了青铜罗盘。

“姑娘的陨铁。”荷兰商人递上乌黑石块,朱奕星看到荷兰商人递过来的手上玛瑙珠串少了两颗,果然是正所谓利益所在,皆为朋友。荷兰商人又道:“换三船蜀锦不过分吧?”

苏蘅刚要接,朱奕星突然插到中间:“再加半船井盐,换你船舱里的《坤舆万国图》”

商人蓝眼骤缩:“公子如何知晓...”

不等朱奕星回答,苏蘅轻笑出声。她腕间的红绳突然缠上朱奕星手指,当着商人面打了个同心结:“我家夫君眼毒,您多包涵。”闻言,朱奕星满眼尽是震惊色,转瞬,内心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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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航船破开岷江雾霭时,朱奕星在舱底摆弄星象仪。苏蘅聆拎着酒壶倚在门边,醉眼看他把铜环拆了又装:“公子可知,三日前你烧毁地星图...”

“是假的。”他头也不抬,“真正地星象在青铜矩背面,刻着去美洲的航线。”

船身突然剧烈摇晃。苏蘅踉跄跌进他怀中,酒泼湿了两人的衣服。

舱外传来水手惊呼:“触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