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小生自知罪不可恕，不敢乞求陛下宽恕。不过小生尚有一物，要呈于陛下，还望陛下看过之后，再做定夺。”
说罢，范文程从袖中取出一副图轴来，身子伏于地上，双手高举过头。
朱由检看到那图轴，不禁有些错愕，难不成范文程也要玩图穷匕现的把戏？
不过看看范文程那瘦弱的小身板，就算他在图中藏着一把匕首，那又当如何，朕腰间的剑也不是吃素的，单挑的话，还对付不了一个文弱书生吗？
于是，朱由检径直地上前，将那份图轴给取了过来。
打开一看，是一张建奴的详细地图，不光绘制出了辽东的地形山川，而且将建奴的兵力部署、人口分布、战略要点都进行了详实地标注。
好东西啊！
朱由检眼前顿时为之一亮。
对建奴作战，将会是一项长期而艰巨的任务，而明军对建奴情报的缺失，自然会在这场长期的较量之中处于劣势。
如果有这么一张详尽的军事地图的话，那对建奴作战，岂不是事半功倍？
“噢，想不到你手里还有这东西？”
范文程连忙道：“陛下，小生虽然委身于贼，但仍旧是心系大明，总盼望着有一天能够回归大明。所以小生这数年来潜心收集建奴消息，暗中绘制成图，就是希望有一日能为朝廷效力。
“小生久居辽东，对建奴情况了如指掌，如果陛下肯相信小生的话，十年之内，噢不，五年之内，小生定当平复辽东，踏平建奴，让大明再无东北之患。”
朱由检如果不是穿越过来的，那么这个时候，一定会被范文程的言辞所打动。
现在大明最大的外患可不就是建奴么，崇祯皇帝惮精竭虑日夜所思的，就是如何打败建奴收复辽东。
要不然，就凭袁崇焕几句忽悠的话，崇祯就能要人给人，要权给权，要钱给钱，一切大开后门。
只为一个不切实际的五年平辽。
而现在范文程拿出了辽东的军事地图，再加上他在建奴之中任职多年的履历，自然会让崇祯浮想连翩。
可惜彼时的朱由检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崇祯了，他对范文程的了解，甚至比范文程本人都要知道的多的多。
这家伙，就是皇太极身边最为忠实的一条走狗。
什么民族大义，什么忠孝节悌，在他的眼里，统统都一钱不值，为了自己的顶戴花翎，屠尽万千汉民又当如何？
皇太极的五次入关，无一离不开范文程建言献策。
一手施行反间计，逼着崇祯自毁长城杀了袁崇焕。
策反耿仲明、尚可喜、孔有德，让明朝海防尽失。
满清入关，范文程是居功至伟，鲜血染尽花翎。
深知这些的朱由检如果被他这几句话就给忽悠了，那不成了大傻冒了吗？
“呵呵，说真的，朕刚刚差点就相信你了……
“可朕如果将辽东的兵权交给你的话，恐怕关宁锦三城将会尽皆落入到皇太极的手中，范文程，朕说得没错吧？”
范文程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朱由检。
此刻他的心头，恐怕有一万头的草泥马奔腾而过。
这话他只跟皇太极说过，而且只相隔了几个时辰而已，居然一切都被朱由检所洞悉。
可怕！太可怕了！
这个朱由检究竟是人还是妖啊？
难不成他有千里眼、顺风耳？
抑或他真有那神鬼莫测的读心术，能知晓人内心之中最为隐密之事？
“陛下，小生绝无此念，陛下若不相信，可将小生软禁，小生只出谋划策，不掌兵权，五年之内，若不能平定建奴，自当领罪受罚。”
范文程企图做一下最后的挣扎。
“五年平辽？呵呵，范文程，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就算你知晓建奴的军情，但你又焉知皇太极不会做出改变？
“更何况，区区建奴，朕压根儿也没有放在眼里，只要朕愿意，弹指挥间，便可以让它灰飞烟灭。
“朕所图的，是真正的天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民，莫非王臣，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明土，朕要在这四洋五洲之地遍插王旗，将大明帝国打造成为真正的日不落帝国！”
范文程虽然明面上不敢反驳，但内心之中却是极度地鄙夷。
吹牛皮，谁不会呀？
朱由检这牛皮，差不多都能吹到天上了。
区区建奴？真好意思说呀！
就是这么一个建奴，把大明王朝搞得是焦头烂额，丧尽辽东之土，如果不是有关宁锦防线撑着，只怕你朱由检在北京城也呆不下去了。
至于这四海之地，又何其辽阔，走上两年，都未必能走到尽头，想要统治这么辽阔的疆域，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朱由检看到范文程的神色，便知他此刻的心中所想，朱由检呵呵一笑，道：“现在你心中恐怕是不以为然，甚至在嘲笑朕是痴人说梦？那么，你可知朕为何选你来换莽古尔泰？”
范文程竖起了耳朵，这恐怕也是他最想知道的。
“昔日在辽东之时，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秀才，无功无名，那怕是投靠了野猪皮，一直也未受到什么重用，直到最近，才被皇太极收为了幕僚，建奴之中，也没有几个人能瞧得上你。
“就算是大明这边，知道你范文程名字的，一巴掌都能数得过来，和莽古尔泰相比，你不过是微末之人，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你就没有好奇过，朕放着那么多投降的文臣武将不选，偏偏会选中你这么一个名声不显的人吗？
“因为朕知道，你范文程将来会成为最大的汉奸卖国贼，崇祯十七年，建奴入关，大明亡国，万万百姓生灵涂炭，十不存一，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流血千里，这罪魁祸首，便是你范文程！
“朕不杀你，何以平民愤？朕不杀你，何以告慰列祖列宗？”
朱由检越说越激动，情不自禁地将“天机”给泄漏了出去。
不过也无所谓了，一个将死之人，就算让他知道了又当如何？
范文程不禁大骇，崇祯十七年，那是十五年之后的呀，朱由检又如何知道？
难道他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吗？
虽然范文程有些不大相信，但朱由检言之凿凿，气势沛然，完全不像是在说谎呀。
更何况，朱由检有必要说谎吗？
难道朱由检费尽心机地用莽古尔泰将他给换回来，就只为在他面前吹上一通牛皮吗？
想想也是不可能的事。
但如果这是真的，那就真得有些恐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