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与民争利,独夫民贼

出了刺史府,乐跃实在忍不住好奇,便要拉着王昭明询问。

王昭明也不跟他卖关子,只是让乐跃到他车上来。

乐跃让自家车夫驾车跟随在王氏马车后面,便上了王昭明车。

“伯起可还记得我从弟睿?”

“你说的可是早年间被你家伯父带去了平城的那位?”乐跃问道。

“正是他。”王昭明点点头。

“这又与他有何干系?”

“伯起莫急,且听我道来。”

“睿随我家伯父去了平城后,我家伯父便不幸逝世了。幸而得我家一远房族伯收养,我弟睿方才得以活命。

我那远房族伯名桥,善解天文卜筮,官至侍御中散,他家人丁不旺,遂以睿继其嗣。睿遂习得技艺,入东宫,为景穆太子所称,陛下继位后,睿又迁太卜令,兼任太史令。”

王昭明顿了一下,面对乐跃急切的眼神,也没耽搁,又继续说道,“睿虽继其嗣,却也未与家中断了联系。前几日,他遣人来信与家中,劝我家效力于刺史,言及,若我家欲兴,非如此不可。”

“睿从小聪慧,又久在宫中,族中虽有些许疑虑,却也还是决定依睿之所言。今日之事,我也不过是临时起意,所以还望伯起恕罪!”

“不晦既非刻意隐瞒,又何罪之有?”乐跃洒脱一笑,得知好友并非刻意如此,他心中阴霾也尽数退去。

“只是这刺史究竟是何来头,值得你王氏如此大的手笔?”

“若说身份,倒也算不得什么,他乃是当今皇后冯氏的胞弟。”

“就这?”乐跃一脸不快,“不晦莫要诓我,我大魏外戚何其多也,若是如此,你王氏又怎会如此?”

“哈哈哈哈。”王昭明大笑起来,掀起帘子,看了眼外面,见四周人不算多,方才小声道,“若是如此,自然不值得我王氏投效,但是若是他得陛下信重呢?”

“睿信中所言,珙与其兄熙,皆得圣心,先以博陵公主嫁其兄,后以皇女与珙约为婚姻,珙与熙更是皆封刺史。

皇后冯氏,乃是太子嫡母,陛下又如此重用二人,你说这冯氏,可是大有可为?”

“若是如此,可还不够。”乐跃虽然觉得自己不够聪慧,却也不是那么好忽悠的。

王昭明见唬不住他,苦笑一声,“伯起近来可是读书了,怎地如此敏锐?”

“士别三日,还当刮目相看,不晦可莫要小瞧了我。”乐跃咧嘴一笑,然后慌忙闭嘴,故作矜持地道。

“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看来伯起果真是读了不少书啊。”王昭明感慨道。

“我也不愿诓你,你可记得我方才所说的,睿学了些什么本事?”

“当然记得,不就是天文卜筮吗?”

“莫非……”乐跃突然反应过来,然后大喜,话到嘴边,正要脱口而出。

“慎言,慎言!”王昭明提醒道,“伯起若是与族中分说,便直言决定乃我王氏所做,若是有惑,直管来寻我便是!”

“放心,我晓得!”乐跃拍着胸脯保证道。

……

今日的收获,远远地超出了冯珙的预期。

他早就安排人对这些豪族进行了调查,哪些豪族必须要铲除,哪些豪族暂时可以合作,他都已经分析得差不多了。

今日冯珙将这些豪族尽数请来,故意提了个比较过分的要求,果然按照他此前所想,分成了两派。

以张氏为首的那一部分,都是侵占资源最为过分的豪族,这些豪族子弟多跋扈之辈,凌虐百姓也是他们生活常态。

以王氏、乐氏为代表的这一部分,大多更安分些,其族中子弟也更争气一些。这些家族往往愿意息事宁人,不想招惹是非。

冯珙的目标就是拉拢王氏、乐氏这些家族,许以官职,诱以田地,将豪族分化开来以后,再讨张氏一系豪族,踏平他们所在的坞堡。

然后再将张氏的资源分润一部分给王氏等豪族,剩下的部分再用于均田。

本质上,冯珙就是在搞统一战线,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等到眼前的敌人被解决以后,再进一步进行分化。

可是问题就出现在了王氏身上。

谁知道王氏竟然直接摊牌了,决定效忠他。然后乐氏也跟着如此,发展到最后,就是除了张氏和跟着张氏后面离开的那些家族,剩下的所有家族都直接效忠于冯珙了。

当然,冯珙也没因此就洋洋得意,过分自得。

嘴上说着效忠,实际上怎么样,那还不一定呢。还得看这些家族到底实际行动如何,准备怎么效忠他。

甚至说,冯珙对这种情况还有些警惕。毕竟他与王氏、乐氏都非亲非故,此前也没有打过什么交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

张文回到族中后,痛骂道:“什么刺史,就是一头喂不饱的狼!”

“兄长何故如此恼怒?”其弟张奇问道。

“我家对他诚心相待,他竟得寸进尺,想要刨我张氏的根!”张文咬牙切齿地说道,“早知如此,我家就不该搭理他!”

“独夫!民贼!”

“我家立业已久,那些佃户何人不是靠我张家过活,若是无我张家,不知这青州还要死多少人!”

“什么重整户籍,分明就是为了多收些赋税!”

“与我等百姓争利,可恨!”

张奇闻言怒骂道:“这冯珙竟然如此霸道?!也难怪那闾肃那日敢对我出言不逊,阻我出城为祖母祈福!”

“那千乘寺,我看也未必就做了什么坏事,说不准就是这刺史贪图千乘寺的产业,这才栽赃嫁祸!”张文用自己的想法揣测道。

张奇忿忿道,“若不是他屠杀千乘寺,让我没办法前去为祖母祈福,说不准祖母身子还能早日好些!”

张文大怒:“那闾狗安敢如此?欺我家无人乎?!”

“从兄在其军中为军主,何故也无消息传来?”

“若是从兄还在,定然不会坐视闾肃欺侮我家,如今没有一点消息传来,冯珙又如此暴虐,实在让人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