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炼丹

灿烂的日光下,赤红的鱼鳞映衬出湖水的碧色。

鱼叉上的赫然是一条安阳鱼。

“铭娃子,今天确实是个好日子,有了这安阳鱼,你接下来几个月会轻松不少。”岳叔浑浊的眸子中精光乍现。

“没错,之后日子不用过得紧巴巴的了。”程铭轻轻取下安阳鱼,假装放入盛着水的木桶中,实则收入【日月度厄炉】。

倒霉了这么久了,昨日【日月度厄炉】,今朝安阳鱼,难不成真是时来运转了?

尽管心性被这世道打磨得坚如磐石,但程铭的手指还是微微有些颤抖。

一进【日月度厄炉】,安阳鱼体内稀薄的灵气便离体,化作道道精纯的火焰越过四方炉脚,钻入火门中燃烧。

尘封已久的【日月度厄炉】开始运转,炉内的安阳鱼在火焰与炉体的共同作用下,鱼鳞化去,猩红的血肉与森白的鱼骨融作一体,化为鲜红液体。

这还不够,转瞬间,随着程铭的动作,又有三四条鱼进入炉内,化作灰白液体。

灰白与鲜红交相辉映,形成一副太极图,紧接着又融为一体。

随着时间的流逝,液体渐渐凝固,一颗浅红色的丹丸浮现。

压下内心的喜悦,程铭重新将心思放在手中的鱼叉和无垠的湖面之上。

浅红色丹丸的功效尚未清楚,需要回家后才可知晓,当务之急是继续捕鱼,赚足下月的药钱。

铭娃子的性子果真沉稳。

看着手握鱼叉的程铭,岳叔不由得感慨。

他这一生命运多舛,前半生平平淡淡,十几岁的年纪出了村,遇到相爱一生的人。

上船捕鱼是个要命的活计,若非妻子病重,急需用钱,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上船。

可天不遂人愿,妻子在他上船后不久便病逝。

而他膝下无子,又中年丧妻,习惯了捕鱼的生活,也就没了下船的心思。

但更重要的是他渐渐将程铭视若己出,不下船也是为了多帮衬帮衬程铭,否则程铭一人可占不住这条船。

越往湖中心,雾气越重,两人所处湖面,即使是正午时分雾气也未曾散去。

船桅上晾着的蓑衣还在滴水,水珠砸在程铭额头上。

忽而,他看见白雾中有船只靠近,心头一紧,低声朝岳叔道:“岳叔,有船过来。”

“那边的,赶紧过来。”

随着渔船的驶进,一道灰色的身影立于船上。

新出现的渔船崭新,船底的木板在波光的反射下熠熠生辉,显然没有经历多少岁月。

“请问这位大人有何贵干?”岳叔踏步向前,将程铭护至身后,殷勤地望向灰色身影。

灰色身影的真容露出,生着一双吊梢眼,鹰钩鼻,颧骨凸出,双唇单薄。

“我叫赵钱,鱼龙帮管事,刚刚我看到一条安阳鱼,速速交上来。”来者自报名号,话语尖酸,浑然未将岳叔放在眼里。

鱼龙帮管事?!

程铭内心一惊,面上没有表露,诚恳道:“赵大人,我们未曾捕到安阳鱼。”

“是的,赵大人明察秋毫,我们怎敢欺瞒?”虽不知程铭为何否认,但岳叔还是帮忙遮掩。

“胡说,我分明就看到了。”赵钱为人竟如面相一般刻薄,一个跃身跳到程铭所在船上,不顾两人,伸手提起一个木桶便往下倒。

岳叔没有料到赵钱此般蛮横,想到程铭,伸出臂膀试图阻拦,“赵大人且慢。”

尽管两人实力地位相差巨大,但想到程铭还年轻,气性正大,一旦触怒赵钱,后果不堪设想。

岳叔还是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一条条鱼伴着水落在船板上,清脆的拍打声入耳。

赵钱随手一道剑气,划过空气,刺入湖底,在岳叔右臂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嗯!”岳叔闷哼一声,捂住右臂。

见这个木桶没有收获,赵钱拎起另一个木桶朝下,厉声道:“不要烦老子!”

见赵钱真的动手,程铭与岳叔都噤声闭嘴,不敢多言。

但岳叔还是不动声色地挪动身子,企图将木桶挡在身后,可修者五感通明,岳叔的一举一动被赵钱尽收眼底。

眨眼间,另一个木桶也倾倒而空,连安阳鱼的影子都没有。

“你赶紧给老子滚开,别挡路。”

赵钱的袖口擦过岳叔耳畔,右手此刻正铁钳般嵌进肩胛,后颈骤然传来撕裂般的痛楚,整个人如断线纸鸢般腾空。

脊背撞破水面的瞬间,冷意顺着岳叔鼻腔直刺颅顶。

安阳湖水可不是寻常湖水,沾染上了,少说也得卧床数日,由此落下病根,乃至寒气入体而亡者更是不知几何。

“岳叔快上来。”程铭将船桨伸向岳叔。

岳叔当然知晓这点,他屏住口鼻,避免湖水由此进入体内,竭力抓住船桨,朝上爬。

程铭见状即刻用力往上拉,挤压出身体的最后一丝力量。

另一边,赵钱检查完所有的木桶,一无所获。

安阳鱼死后道元会迅速消散,与寻常鱼类无异,因此需要养在水中方能卖出价,而木桶中没有,那竹篓也没有必要看了。

看着空荡荡的木桶,赵钱自觉面上挂不住,一跺脚,船头下压,随即跃身回到自己的船上,完全不顾程铭两人。

一条安阳鱼上交给帮内,至少能换得二三千枚铜钱,对他而言也称得上意外之喜。

须知在安阳湖地界,鱼龙帮一手遮天,所有的安阳鱼都要以低廉的价格卖给鱼龙帮,那些铜钱往日大都被帮中长老拿去大头,压根没有他这种管事的份。

本月轮到他巡逻时,本以为是个苦差事,好不容易遇见一条,弥补一下损失,没想到看走眼了。

若是有了那二三千枚铜钱,他就可以拿下心念已久的丹药,在修行上更进一步。

……

因为岳叔落水的缘故,两人今日的捕鱼刚过正午便结束了。

在将岳叔送到医馆后,程铭眼神阴翳地回到小院中。

他提起要帮岳叔出医药费,岳叔没有同意,而是称自己有积蓄,不愿花他的钱。

岳叔都这般说了,他也无可奈何,最后在岳叔的催促下回来了。

“赵钱!”坐在屋内,程铭咀嚼着这两个字。

待到情绪安稳后,程铭从【日月度厄炉】中取出浅红丹丸,闭上眼,一口吞入腹中。

纯净的药力宛若游鱼由腹部流向四肢百骸,长期泛舟于安阳湖上的暗疾消去大半,青黄相接的脸颊也渐渐红润起来。

虚不受补似乎在此刻完全不受用。

磅礴的药力滋补着身体的每一处血肉,骨骼,经脉。

仅此一颗丹丸,便让缠绕程铭十几年的亏空补足大半。

甚至体内隐隐有暖流诞生。

待到程铭再次睁开眼,药力尽数吸收,炉身上的铭文与字符陡然化作他能够理解的文字,浮现在他视野之中。

《日月度厄经》上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