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的晨雾尚未完全消散，林天便被一阵清脆的叮当声所惊扰。他掀开车帘，竟是一位身着灰袍稚气未脱的小沙弥，正捧着一个裂痕遍布、形似蛛网的琉璃佛像，在青石板上仔细地捡拾着碎片。阳光透过佛像的残骸，折射出斑斓的光晕，其中竟夹杂着一丝诡异的绿光。
“小师父，你这琉璃掺了铅吧？“林天跳下马车，指尖捻起碎片对光观察，“铅玻璃脆如薄冰，可不适合雕佛像啊。“
小沙弥抬起头，眉眼间透着清秀，宛若画中人：“施主真是慧眼识珠，这正是大兴善寺的镇寺宝像，却不知为何在昨夜突然就自行裂开了。”他从袖中取出一卷《金刚经》，书页间夹着一片青灰色的矿石，“小僧正为重塑佛祖金身四处化缘，寻求‘月石’（硼砂）。”
林天瞳孔骤缩——那矿石分明是硼镁铁矿（2MgO·B₂O₃）！他佯装无意踢翻经卷，矿石滚落脚边时，表面已用茜草汁画着个“卍“字符。
“月石产自西域，长安怕是难寻。“林天用靴尖碾碎字符，“不过若用'蓬砂'（硼砂）混合石英砂，倒是能炼出更透的琉璃。“
小沙弥眸中精光一闪，合十行礼的动作却带起淡淡檀香：“贫僧法号玄奘，敢问施主可知何处可得蓬砂？“
午时，在大兴善寺的地宫里，林天盯着熔炉里泛绿的火焰皱眉。玄奘将硼镁铁矿投入陶瓮，矿石遇火竟爆出蓝色火星：“此矿取自终南山，但炼出的琉璃总带杂色。“
林天用铁钳夹出块冷却的琉璃，断面布满蜂窝状气孔：“硼砂需要提纯，你这矿石含太多铁杂质了。“他突然嗅到焦糊味，熔炉下方的柴堆里竟混着几根骨白色木条！
“雷击木？“林天用铜簪挑起木条，“谁给佛寺送柳木做燃料？柳木里面含有单宁酸，遇高温会释放二氧化硫——“他猛地将琉璃残片浸入清水，水面立刻浮起黄色油膜，“二氧化硫与铁离子发生反应会生成硫酸亚铁，难怪琉璃发绿！“
玄奘脸色骤变，从香案下抽出半截未燃尽的木料：“昨夜宝像碎裂前，确有其他沙弥添过新柴。“
林天用银针刮下木料表层，针尖泛起靛蓝色：“这是靛蓝染料，遇酸变红——有人在柳木上涂了醋酸铅！“他抓起香炉灰撒向木料，灰粉遇铅盐瞬间变成橙红色。
“铅遇热挥发，吸入者手抖目眩。“林天冷笑，“我看啊，是有人不想让你炼成琉璃佛像啊，玄奘法师。“
玄奘紧握佛珠，眼中闪过一抹坚毅：“贫僧一心向佛，只为求得纯净琉璃供奉佛祖，竟有人如此狠毒。“
林天皱眉思索：“这手段颇为狡猾，若非我恰巧知晓柳木与醋酸铅之事，恐怕还真难以发现端倪。法师，你可知晓寺内谁人有此等技艺与心机？“
玄奘摇头：“寺中弟子众多，心性各异，贫僧也难以揣测。“
“那便需得小心提防了。“林天环顾四周，“这炼琉璃之事，暂且搁置，待查明真相再做打算。“
玄奘点头，神色凝重：“多亏林施主相助，贫僧感激不尽。此事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绝不让恶行得逞。终南山有处'鬼哭洞'，每逢雨夜传出异响。“玄奘展开泛黄的山志图，“小僧在此洞找到硼镁铁矿，但每次采集都会头痛欲呕。“
林天将矿石碎屑投入硝酸银溶液，液体立刻泛出乳白色：“硼砂遇银盐生成氟硼酸银沉淀，但你这矿石含氟量超标。“他晃了晃试管底部的结晶，“氟中毒会蚀骨烂牙，你还能站着说话真是奇迹。“
玄奘从袖中取出一个骨质香囊：“洞中尸骸遍野，贫僧拾得此物以作护持。”香囊中滑落出几粒朱砂，在烛光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
“辰砂（HgS）！“林天急退三步，“汞蒸气遇氟生成氟化汞，剧毒无比！快把香囊扔进石灰池！“
一声雷鸣般的巨响后，地宫的梁柱突然坠落下一个黑影。林天迅速抓起熔炉铁钳进行格挡，刺客的匕首在硼砂玻璃上划过，擦出一串耀眼的火花，留下一道荧光般的痕迹！
“磷粉！“林天嗅到淡淡蒜味，“匕首淬了白磷，你们是五姓七望的人！“
刺客尸体旁的青砖上，荧光磷粉拼出个“崔“字。玄奘默诵往生咒，手中佛珠突然断裂，滚落的檀木珠里竟嵌着磁石！
“真是一举两得。“林天用磁石吸起磷粉中的铁屑，“有人既要毁佛寺琉璃，又想嫁祸博陵崔氏。“
玄奘从经卷夹层抽出丝帛地图：“施主助我取得蓬砂，小僧愿以天竺'地霜'（硝石）矿脉图相赠。“他指尖划过恒河流域，“摩揭陀国有座'雷音山'，雨后山石析出霜花，遇火即爆。“
林天用茜草汁在地图上勾画：“我要这五处矿脉的详细方位，法师西行时——“
“小僧若得大乘真经，必携'地霜'样本东归。“玄奘合十微笑，“却不知施主索此物，是为炼丹还是...“
窗外突然响起瓦片碎裂的声音，林天迅速甩出磁石，熄灭了油灯。在黑暗中，硼砂玻璃在月光的照射下竟泛起了荧光，映照出梁上黑衣人那张惊愕的脸庞！
“硼砂含钠，钠离子焰色反应为金黄色。“林天点燃镁粉（唐称'银霜'），强光中黑衣人惨叫着跌落，“但若混入硫酸铜，就会变成鬼火般的绿色！“
玄奘将荧光琉璃碎片拼成凹透镜，聚焦月光灼烧刺客衣襟。焦糊味中飘出张盐引票据，林天捡起冷笑：“太原王氏的私盐票？这局倒是越发热闹了。“
三日后，大兴善寺升起七层琉璃塔。林天站在硼砂熔炉前，将提纯后的碳酸钠（纯碱）撒入石英砂：“钠钙玻璃的秘诀，在控制二氧化硅与纯碱比例。“他吹制出晶莹剔透的琉璃瓶，“此物赠法师储水，西行路上可防毒。“
玄奘凝视瓶中游动的七彩光晕，忽然低语：“小僧昨夜观星，见紫微垣有异光坠落盐湖方向。“
林天手一抖，琉璃瓶险些滑落——那正是他埋藏《元素周期表》石碑的位置！
（本章完）
**************************************************************************************************************************************
化学细节考据：
1.硼砂提纯：古代通过重结晶法，利用硼砂（Na₂B₄O₇·10H₂O）在热水中溶解度大的特性去除铁杂质；
2.磷光标记：白磷（P₄）与硫化锌（ZnS）混合可制长效荧光材料；
3.氟中毒：氟离子（F⁻）与羟基磷灰石反应生成氟磷灰石，导致骨骼变形；
4.钠钙玻璃：SiO₂(72%)+Na₂CO₃(15%)+CaCO₃(13%)，降低石英砂熔点至1400℃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