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七,周寻领着四合村全数人丁来到莲花渡,宋草将他们暂时安置在了坊区的几间宅院之中,打算等着新庄子起来之后再让他们搬进去。
“专知,这庄子的图纸是不是画错了,俺们不过三百来人,就算您的宅子大一点,哪用的了这么大的地方?”
周寻看着新庄子的图纸,很是纳闷。
这个庄子的图纸十分奇怪,除了住宅区之外,还要将四百亩左右的空地一起平整出来。
这些都是上好的水浇地,周寻心下不禁有些不舍。
“照此建就行,工期久一点不要紧,缺什么材料直接去找王七领,人手不够的话就让义仓发个告示,从旁边集市上给你招些人来,那里有的是人。”
宋草拍了拍周寻的肩膀嘱咐道。
这份图纸是宋草亲自画的,整个占地约有三百亩上下,除了一百多亩的正常的生活区之外,还有一块硕大的预留区域,占了整个庄子的一半大小,是宋草划出来专门建设各类工坊的区域。
虽然这些工坊的兴建会让宋草起庄子的速度拖慢,但这是宋草经营常平仓的重要一环,许多工坊也必须放在自家庄子内才能放心。
周寻满怀疑惑的拿着图纸去开工,宋草也见到了亲自带队来押运粮食的胡元康。
“钱家和薛家粮船装完船,就让我带来的粮船排上如何?早回去一日便是百贯上下的利润。”
胡元康来的时候,看到薛任带的粮船已经快要装完货,见状不免有些心急。
“大兄何必心急,有小弟在,总不会叫自家人吃亏。我要的人手带来否?”
宋草笑着安抚住急不可耐的胡元康。
“几个酿酒师傅都是按照你的要求选的,自家庄户出身,一个外人也没有,绝对可靠,均在堂外厢房内等着。”
胡元康笑着开口道。
早在前几天宋草回阳谷县和胡筠定下婚事的时候,便特意嘱托他找几名妥当的酿酒师傅来,说是有大用处,胡元康不敢怠慢,此次前来装运粮食便一并带了来。
“多谢大兄,大兄既然来了,且在这仓场内好好歇一歇,不妨明日再开始装船回去,晚间我备下酒宴,大兄也好和这仓场的各司首熟络一番,日后早晚要有打交道的地方。”
宋草含笑开口道。
“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胡元康一怔,他原本想着抓紧回返,但宋草说的也不无道理,和仓场的这些司首们拉近关系,远比回去多赚那百十贯的利润要紧的多,于是便应了下来。
胡元康应下之后,宋草和对方聊了一阵,见到已经消失了四天的周青出现在工坊门口,便将对方交代给了王七,让王七领着对方在仓场之中转上一转,随后将周青召入公堂内。
“事情办妥了?”
“不出专知所料,那里果是一处水泊眼线的据点,我趁夜将信函投入铺子,第二天一早那店主和伙计两人便从后门溜出铺子,在一处隐秘河汊内乘小舟入了济水河道。我因怕被对方发现行踪,故此没有跟随,按专知吩咐,去郓州城里转了一圈又才搭乘官船回返的。”
周青心思谨慎,将事情经过汇报的清清楚楚。
“事情办的不错,此事不许对任何人声张,包括同村之人。”
“请专知放心,属下省得。”
“去将厢房内那几个酿酒师喊来,然后吩咐赵小满在堂外守着,任何人不允许进来。”
“属下领命。”
周青拱手告退,将胡元康带来的酿酒师傅们带到二堂之内。
“我等见过专知,不知专知有何吩咐?”
几个酿酒师傅态度很是谦卑,因为在来的路上他们已经得知,眼前的这位年轻专知将会是他们日后的东家。
“大家不必拘谨。我召诸位来是有要事相商。”
宋草笑着开口,从桌案上拿起一摞自己手绘的图纸,让周青分发给几人。
“这是朱奉议所著《北山酒经》之中的双层釜?”
“釜体虽有几分相似,但顶部却大不相同,且这根蛇形长管是何材质,有何用处?”
“这张图纸上面画的好像是酿酒所用的窖池?”
“这窖池旁边还有另一浅池是何用,难道是预先堆料所用?”
几个酿酒师都是酿酒的行家,很快看出了些门道,你一言我一语的商议起来。
“此乃我根据朱奉议《北山酒经》中的双层釜改良之器具,我欲以之改良酿酒工艺,还请几位相助。”
宋草淡淡开口,解释了几个酿酒师心中的疑惑。
朱肱乃是北宋末年的一位奇人,此人虽然官运不通,累遭党争牵连,但在医术和酿酒术上却是5当代魁首,其人所著的《南阳活人经》、《内外二景图》堪称宋代医术研究上的天花板,流传千古的中医名方《小柴胡汤》便是此人所创。
大观初年,朱肱因触犯曾布而贬官,后又因所做《南阳活人经》二十卷被朝廷起复,但此时朱肱年岁已高,无心为官,便被赠医学博士,领医药政令之职。
除了医术闻名当世之外,朱肱还根据苏轼的《酒经》创作了自己的《北山酒经》,系统总结发酵酒季节适配性、原料选择与发酵环境控制原则,提出“曲为酒骨”的核心理论,将北宋的酿酒工艺向前推进了一大步。
《北山酒经》之中的酿酒工艺和器具已经相当先进,距离制造出蒸馏酒其实已经相差不远,这省了宋草很大的功夫,只需将部分工艺和器具进行改良即可。
宋草在详细翻阅了《北山酒经》之后,用时十几天好生回忆了一番自己脑海中的蒸馏酒制造工艺,才画出了改良后的窖池和蒸馏釜,。
“既然专知吩咐,我等定会全力以赴。”
几个酿酒师傅心中疑惑解除,顿时轻松了许多。
“诸位远道而来,家小皆在阳谷县,宋某不会亏待了诸位,每人先发十贯钱的安家费,每月工钱按三贯发放。”
“新的酿酒工坊还未兴建,所用窖池、料池应如何挖掘,还望诸位多多费心。此外在酿酒工艺上,诸位若有好的建议,皆可直接报予宋某,只要有用,宋某绝不吝啬钱财。”
宋草对自己画出的草图也不敢保证一定是正确的方法,因此话语说的很谦和,给的工钱也比胡家多了一倍,这让几个酿酒师傅都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
让周青将几个酿酒师傅领下去,日头已经渐渐偏西,宋草照例去仓丁的训练场走了一遭,看了看正在训练的仓丁们。
在宋草不断下发的赏赐刺激下,仓丁们的训练热情已经完全被调动起来,原本三日一操,十日一演都嫌多的仓丁们现在恨不得日日操演评比,好叫宋草多下发些钱财来。
但随着训练量的上升,那些老旧的刀剑盾牌,乃是与战弓箭矢的消耗程度也在急剧上升,仅宋草在这里观看的半个时辰,便出现了多起刀剑断裂或者弓弦失效的情况。
“禀专知,训练次数是否要稍稍降一些,属下去州城兵器监问了,他们那里也没有多余的兵器,现打造虽然可以,但时间上却有些不赶趟。”
赵全安小心请示道。
“不必,兵器监的东西贵得离谱,质量还差的要命,找几个妥当的民间铺子打造些好的刀剑盾牌来,再从仓库里挑些现成的牛筋,让仓丁们自己更换弓弦。”
宋草摆了摆手,否决了从兵器监买武器的想法。
那样做不仅繁琐,而且还要在官方文档上留下痕迹,容易被人注意,反倒不如自己动手来的方便。
毕竟常平仓本就有储存各类作战物资,一应的铸铁、牛筋、箭矢一概不缺,平日里更没人来检查,宋草可以随意调用。
“属下领命。”
赵全安原本还存着从这桩生意中捞一笔的念头,心中不免有些不甘,但也没敢提出其他意见。
“老赵,你是仓丁的都头,职责是好好训练仓丁,心思不要跑偏了。”
宋草瞥了一眼赵全安,敲打道。
“属下不敢。”
赵全安小心思被戳破,当即惶恐躬身。
“今日就到这里吧,晚间我要为亲谊置办酒席,老赵你也来作陪,且要喝的尽兴才是。”
宋草敲打完又给了个甜枣,然后转身离去,刚刚回到公房,便得知了钱薛两家粮船已经装完船,钱家家主钱望和薛平之子薛任领着粮船返航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