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太史令的发现

郭桓见他脸色不对，便问道：“怎么了？”

顾昭不想在郭桓面前说太多，当即收信站起道：“没事，突然想起了一些旧事。”接着便向郭桓告辞。

目前线索还太少，他决定暂时先不去想那僧人的事情。

离了鳞角堂，刚回到客栈，就见门口候着一人.

一见顾昭回来，那人便迎上来道：“顾公子，可等到您了。冷先生请您去一趟宅子，说是有要事相商。”

顾昭叹了口气，果然人红是非多啊。

到了冷宅，刚一进门，就见曹操也在其内，正抓着桌上的茯苓糕大快朵颐，冷寿光则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地看着他。

见到顾昭进来，冷寿光赶紧站起相迎。他一过来，顾昭便闻到一股香气，似乎跟当日画舫之上又有不同。

他怕冷寿光又要道谢救出刘小姐之事，忙道：“冷先生，这香囊的味道甚是别致啊。”

老冷还没开口，老曹先吐上槽了。

“你懂什么，辰时的香囊，是《神农本草》中的朝霞气，戌时的香囊，是《黄帝内经》中的暮云香。你当人家随便挂的香囊呢，大有讲究。”

他最后几个字说的抑扬顿挫，阴阳怪气溢于言表。

冷寿光只作没听见，笑道：“景明啊，虽说你尚在年少，但这养生之道，当自幼起。待会你走的时候，我拿几个香囊你带着，哎，还有楚姑娘的。”

见了他这若无其事的反应，顾昭不由得心中佩服，就这养气的功夫，老爷子还能再活一百年。

“冷先生，这次叫我等前来，不知有何指教？”

听了他的问话，冷寿光的神色有些黯淡了下来。

他叹了口气：“唉，现在小瑛那丫头回来了，也该告诉你们了。当日元卓离京，实乃事出无奈之举。”

顾昭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元卓是刘洪的字。他来了两个多月了，还是不太习惯这种名和字分开使用的称呼方式。

他偷眼看了看曹操，见老曹也是一脸认真，看来也是不知道的样子，当下便专心吃瓜。

他等着吃瓜，冷寿光却没继续说下去，只是拿出了一段记录，让顾昭等人观看。众人凑到桌前，只见那是一份太史令的观星记录。

“光和六年冬十月丙申

臣夜观乾象，见太微垣南门有赤黄气如虹，贯天市垣，直抵翼宿。

翼、轸分野主荆豫之地，其气渐化为客星，大如盏，色黄白，留止太微东垣上将星侧。

又彗星起轸宿，芒长三丈，扫太微执法、谒者诸星。荧惑逆行入房宿，犯钩钤。

《春秋纬》曰：“黄星现太微，土德代火；彗扫天廷，布衣持戟。”

今荧惑逆行主兵革，黄星应土德之兴，彗犯太微为朝纲崩坏之兆。

翼轸分野有妖气聚，恐荆豫流民将生大乱。

昔周室将倾，彗星出紫宫；秦皇既灭，五星聚东井。

今灾异甚于往昔，乞陛下速罢西园鬻爵，赦免党锢，遣使安抚六州，或可禳解天变。”

楚翔第一个抬头：“这什么意思？”

她游历江湖，便是想要远离朝堂政治，此刻见了这些文字，只觉臭不可闻。

顾昭和曹操倒是看得颇为仔细，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顾昭给楚翔解释道：“这份东西，是刘大人去年冬天的观星所见。这上面说，荆州豫州一带，可能要有大乱。他建议皇上赦免禁止卖官，赦免党锢之人，派特使安抚州郡，来避免这场大祸。”

曹操叹道：“原来如此，刘大人早在去年便预见了黄巾之乱。如此看来，想必是有人将大人赶出了京城？”

顾昭则想得更多，刘洪说的卖官之事，其实此时仍在，而且愈演愈烈。他没记错的话，老曹他爹也是买来的官。由于所得之金钱贮存于西园，所以史书上称为西园卖官。

至于党锢之祸，其实就是宦官和外戚的争斗，导致了士大夫们的不满，最终以士大夫们的反宦官集团惨败而告终。

他忽然想起追寻失踪女子时，那络腮胡子提到的赵郡李氏。

他们的家主李膺，就是党锢之祸中的领头人物，死在了第二次党锢之祸之中。

这事情越来越复杂了，所以刘洪是预见了黄巾之乱，提出了终止卖官，释放党锢之祸里被关押的士人。

他因此事才遭人陷害，连女儿都被绑走，这才不得已离开京城。

这意思是，刘大人服软了？果然好人不好当啊。

果然，冷寿光道：“陛下见此奏章，龙颜大怒。又有张让赵忠等人从中作梗，再加上小瑛……唉，所以元卓才主动上书，辞去太史令之职。”

听到张让赵忠的名字，顾昭猛然醒觉，似乎这俩人就是十常侍的领头者。

想到这里，他忙道：“这张让赵忠，说不定就是宫中勾结黄巾之人。”

冷寿光摇了摇头：“他们两人有没有勾结黄巾，我不清楚，但有一个人，却是证据颇为确凿。”

“谁？”曹操问道。

“毕岚。”

听到这个名字，顾昭的第一反应是：毕岚是谁？然而曹操却瞬间反应了过来。

“他是掖庭令，负责宫廷事务，还位列中常侍。难怪能进出玄枢阁，还能拿到冰魄阵法。只是……冷先生为何确定是此人？”

冷寿光缓缓道：“四出文钱，便是此人奉旨所造。”

不等众人有所反应，他继续道：“宫内仓龙、玄武两阙之外，各有铜人两座，亦是毕岚监造。近日陛下有旨，令毕岚在平门外桥东，建天禄虾蟆吐水，及翻车渴乌等。”

“原来洛水之下那个是测试服……”顾昭随口吐了个槽，被众人默契地无视掉了。

“虾蟆我知道，天禄是什么？渴乌又是什么？”

冷寿光从袖中取出几幅图样放到桌上道：“据说天禄、虾蟆，可将洛水引入宫中。而翻车渴乌，则可将水喷洒至洛阳南北郊道路，以减百姓洒扫劳役之苦。”

顾昭探头看去，第一张天禄的图样，看起来是一只神兽，有点像狮子或者麒麟。第二张则是个大蛤蟆，应该是从蛤蟆口中吐水。

翻车就是水车，渴乌则让他想起了小学课本上的乌鸦喝水图，是一只鸟将鸟嘴浸在水中，只是身后还接着极长的管子。

这看起来是个虹吸装置啊……这位毕公公，还是个科学家？

他正研究图样，脚步声忽然响起，当他转头看向门口时，一个身影猛然冲了进来。

那人径直来到曹操身前，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曹操霍然起身，腰间长剑将案几上的三足酒爵碰到了地上。

“备马！”伴随着酒爵滚落在地的沉闷回响，曹操的声音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