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钟薛高

红缨提着裙摆冲进花厅时，正撞见董倾揣着银票往后门溜。小丫头鼻尖沁着汗珠：“天桥铺面挂幡了！'钟薛高'三个鎏金大字，围观百姓快把街堵了！“

温知虞抚过妆奁里那支累丝金凤钗：“可瞧见硝石车？“

“整整十辆大车往铺后巷运呢！“红缨比划着，“麻袋上印着兵部的狼头徽！“

暮色染红琉璃瓦时，姜莺莺正拄着沉香木拐清点货单。硝石混着井水的刺鼻味从后院飘来，她望着账本上暴涨的数字，疤痕交错的脸上泛起红光：“让伙计们连夜赶工！“

三日后，舞龙队的锣鼓震得长乐街地皮发颤。俞锦恩的玄色骏马人立而起，马蹄差点踏翻免费送冰的摊子。黎牧雨拎着象牙扇挑开帷幔：“这瘸妇倒是会造势。“

姜莺莺拨开人群时，额角还沾着硝石灰：“俞二公子赏脸尝尝冰碗？“她独眼盯着马背上俊美青年，疤痕扭曲成诡异笑容，“新出的荔枝冰，宫里娘娘都赞不绝口。“

俞锦恩的蟒纹靴尖勾起她下巴：“丑成这样也敢抛头露面？“鎏金马鞭忽然抽飞她手中冰碗，“爷要吃就吃头一份！“

琉璃盏碎在青石板上，冰沙混着殷红血珠飞溅。姜莺莺独眼迸出凶光，攥拐杖的手青筋暴起：“二公子要什么口味？“

“要你跪着奉上的口味。“俞锦恩甩鞭卷走她腰间玉牌，“这兵部的通行令，瘸妇从哪个姘头床上偷的？“

围观人群突然死寂。姜莺莺的沉香拐“咚“地杵地：“二公子说笑呢？这令牌是太子......“

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黎牧雨的象牙扇突然合拢：“晦气！“玄色骏马扬蹄冲开人群，姜莺莺的独眼死死盯着俞锦恩背影，硝石粉末从指缝簌簌洒落。

温府角门吱呀作响，董倾淋得落汤鸡似的：“定金付了！“他掏出盖着血手印的契约，“姜氏接单时眼都绿了，这几日铺后巷灯火通明。“

温知虞的丹蔻划过“十倍赔偿“条款：“明日起，让元宝带着乞儿去领免费冰。“她忽然轻笑，“记得专挑晌午日头最毒时。“

红缨抱着冰鉴进来时，琉璃碗壁凝满水珠：“小姐尝尝，这是姜记最贵的玫瑰冰露。“

温知虞舀起半勺又放下：“太甜。“她望着窗外电闪雷鸣，“甜得发苦。“

五更天，姜莺莺独眼充血地盯着库房。三百匠人连夜凿冰，十口深井全结了冰碴。账房先生哆嗦着呈上账簿：“东家，硝石不够了......“

“去黑市收！“姜莺莺的沉香拐砸碎茶盏，“兵部那帮蛀虫坐地起价，当老娘好欺负？“

暴雨持续七日，长乐街积水漫过脚踝。元宝领着百来个乞儿堵在钟薛高门口：“领冰！说好的免费冰呢！“

姜莺莺的独眼爬上血丝：“给！给这群饿死鬼！“冰库大门洞开时，硝石混着腐臭味扑面而来——连日军匠腹泻，竟有人在井中投了巴豆。

第十日拂晓，董倾带着二十辆板车围住钟薛高。鎏金契约拍在柜台：“姜老板，三万两的冰呢？“

姜莺莺的沉香拐横扫算盘：“欺人太甚！“她独眼突然瞪大——契约右下角盖着太子私印，“你们是东宫的人？“

温知虞立在对面茶楼雅间，看着官兵封了钟薛高。陆君衍的蟒袍沾着雨气：“兵部倒卖硝石的证据齐了。“他忽然捏碎掌中冰珠，“姜氏制冰的秘方，倒是与万灵丹同源。“

红缨惊呼着指向街角。俞锦恩的骏马踏碎满地冰渣，鎏金马鞭卷走姜莺莺怀中账册：“瘸妇，爷的冰呢？“

姜莺莺独眼突然迸发凶光，沉香拐机关弹开，淬毒短箭直射俞锦恩咽喉。电光火石间，陆君衍的袖箭贯穿她手腕，账册“啪嗒“落入积水，显出“东宫支取“的朱砂印。

温知虞抚过妆奁里的狼头镖：“该收网了。“她将镖尖刺入太子印鉴，仿佛听见前世姜莺莺在诏狱的惨嚎。

暮色漫过长街时，俞锦恩的蟒纹鞭挟着疾风劈下。姜莺莺的沉香木拐“咔嚓“断裂，瘸腿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她独眼迸出血丝：“俞二公子这是作甚？“

“作你祖宗！“俞锦恩的鎏金马靴碾住她手腕，“癞蛤蟆也敢觍着脸往爷跟前凑？“玄色披风扬起，露出腰间挂着的冰铺契约——正是姜莺莺昨日亲手画押的万字欠条。

黎牧雨的象牙扇挑开帷幔：“二爷仔细脏了手。“扇骨暗藏的银针倏地射出，钉穿姜莺莺的粗布袖口。尹黎卓的玄铁护腕撞翻冰柜，琉璃盏碎成满地星辰。

来财扑上来时，额角还带着前日的淤青：“二公子息怒！“他生生用脊背接下第三鞭，粗布短打裂开道血痕，“我家世子即刻便来......“

“即刻？“俞锦恩的鞭梢卷住来财脖颈，“陆重锦那缩头乌龟，怕不是钻哪个窑姐裤裆里了？“鎏金马鞭甩得噼啪响，冰铺的“钟薛高“匾额轰然坠地。

姜莺莺拖着瘸腿往柜台爬，独眼死死盯着暗格里的兵部令牌。卫道世突然扑过来，枯爪死死按住她肩膀：“东家莫动！“掌柜袖中滑出包砒霜，“这冰沙里添点料......“

“滚开！“姜莺莺的断拐戳进卫道世大腿。硝石粉末混着血腥味弥漫，她独眼忽然瞥见对面茶楼窗边晃动的金步摇——温知虞的披帛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长庆侯府门前，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俞锦恩的蟒纹鞭抽得石狮火星四溅：“陆重锦！滚出来还钱！“鎏金马鞍上还拴着半死不活的来财，血水滴在“敕造侯府“的匾额上。

秦管家捧着账本抖如筛糠：“夫人，外头叫嚷欠了一万五千两......“话未说完，吴氏手中的翡翠佛珠“啪“地断裂。她盯着账房递上的冰铺契书，凤仙花汁染红的指甲掐进掌心：“把来财绑了！“

“夫人！“来财被拖进祠堂时还在嘶喊，“冰铺是姜姑娘......“

“掌嘴！“吴氏的金镶玉护甲划过账册，“侯府从未有过什么姜姑娘！“她忽然扯断腰间禁步，“即刻查封城西别院，凡与那瘸妇有关的，统统烧了！“

暮色染红侯府飞檐，温知虞的马车缓缓驶过长街。红缨掀开车帘：“姑娘瞧，俞二公子把冰铺砸得稀烂呢！“碎冰映着火光，恍如前世姜莺莺献上的万灵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