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暗流

香港中环的霓虹灯倒映在维港水面,1996年10月5日晚8点17分,林安然站在中银大厦63层的贵宾室。她指尖拂过钢化玻璃上的雨痕,下方遮打道举着“97回归”标语的游行队伍里,三个穿灰西装的男子正用索尼CCD-TR555摄像机记录示威者面容——二十年后这些人会成为周氏操纵舆论的水军头目。

“安然集团的美元现汇储备已达到7.8亿。”财务总监递上盖着“绝密”钢印的文件袋,“但周氏通过英属维尔京群岛的离岸公司,向泰国转移了23亿泰铢。”他打开夏普PC-1600计算器,“按现行1:5.4的汇率,相当于......”

林安然突然用红铅笔圈住财务报表的附注项:“这些泰铢走的是渣打银行的‘阳光通道’吧?”她记得这条灰色渠道——表面是东南亚侨胞汇款专用通道,实则为国际游资搭建的管道,“立即联系国家外汇管理局,申请特殊对冲额度时需要附上SWIFT代码取证。”

安全门被撞开的巨响打断对话。陈墨攥着张带有余温的3.5英寸软盘冲进来,主机箱焦糊味混合着铜腥味:“截获了周子航与量子基金的三封PGP加密邮件!”老式点阵打印机吞吐的A3纸上,1996年11月的泰铢做空协议正逐渐显形,条款第七项赫然写着“周氏承诺提供泰国房地产的致命数据,包括中国承建的素万纳普机场钢结构应力报告”。

林安然将咖啡杯重重顿在防弹玻璃上,褐色的液体在胡桃木桌面蜿蜒成湄公河的形状。这道1994年从云南边境开始流淌的资本暗河,此刻正把沈阳的报废钢坯、佛山的劣质铝型材和东莞的过期水泥,源源不断输向曼谷的摩天楼基坑。

“启动‘铜墙计划’。”她按下飞利浦传真机的加密键,“周氏每向泰国输送一吨劣质建材,我们就通过五矿集团增持一吨电解铜现货。”玻璃幕墙外,香港会展中心新翼的钢结构正在吊装,那是用鞍钢产的高强耐候钢焊接的龙骨。

当夜深圳盐田港,探照灯刺破雨幕在集装箱丛林织出光网。王建国踹开3号仓库的铁门,1992年红星厂生产的残次品轴承在岛津X光机下无所遁形——表面0.01毫米的伪劣铬层后,硫化杂质正如同癌细胞般在金属晶格间扩散。

“他们在复制‘327国债事件’的立体做空模型。”张慧的IBM ThinkPad屏幕跳出红色预警弹窗,“周氏向IMF提供的虚假产能数据,能让国际游资的做空杠杆率提升47%。”她调出深交所服务器里的隐藏文件,1995年周氏收购大连特钢时的审计报告上,关键数据被人用同款针式打印机篡改。

林安然抓起摩托罗拉8900卫星电话,钛合金天线在暴雨中炸开蓝紫色电弧:“立即终止与香港昌荣贸易的所有合作!”这个表面做转口贸易的公司,地下钱庄流水单显示其控股方竟是泰国正大集团子公司,“通知海关总署盯死他们从蛇口港出的那批‘电子元器件’!”

10月7日清晨6点,挂着“澳F-1997”临时牌照的五十铃货柜车碾过东莞厚街的柏油路。陈墨伪装成搬运工钻进车队,松下NV-DJ1微型摄像机拍下惊人画面——周氏员工正用德国进口的静电喷涂设备,将1994年过期的硅酸盐水泥重新喷上“1996.10广州建材”的荧光编码。

“这不是商业竞争。”林安然将光盘拍在省质监局局长的红木办公桌上,溅起的茶水打湿了墙上的《质量振兴纲要》,“周氏在曼谷双子塔项目使用的预应力钢绞线,抗拉强度比标称值低38%。”她掀开检测报告附录,泛黄的1993年《红星厂事故调查报告》第27页,同批号钢绞线正是导致承重梁坍塌的元凶。

局长用放大镜比对两份文件的水印时,林安然望向窗外正在封顶的地王大厦。蓝色玻璃幕墙倒映出她胸前的红星徽章,恍惚间与1997年7月1日将会升起的紫荆花区旗重叠。暴雨拍打着窗棂,她听见历史的齿轮在劣质钢材的断裂声里加速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