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朕看来,就属你瞒着朕最多!”
秦忠慧躬身说道:“不敢,圣上冤枉咱家了。”
“呵呵,有空先生这般神医,却直到朕都快死心的时候才让其出手,不是瞒朕,是什么?”启泰帝放声大笑:“若不是你,朕此刻便该是在病榻上听着这二位卿家给朕演双簧了。”
林闻达和常念闻言全身一震,刚要解释,却碰上了启泰帝冰冷的目光。
“想说什么?想怎么解释?”启泰帝冷声喝问:“若朕真听了你们所说,让他们回来引颈就戮,再杀了他们在河中和山东的九族,那辽沈那数万受他们恩惠逃得一命的,会不会直接弃了辽沈投那蛮子去?”
“不论季广之分兵的初衷如何,他都已经败了!朕不会为了死人,再让关外形势更乱了!”
启泰帝说完不再理会他俩,而是对着宫门外喊道:“王振!把空先生刚刚留下的东西呈上来!”
王振应了一声,林闻达和常念只看见他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上面盖着一块儿黑布。他捧着这托盘站在二人面前,隐约传来一股难闻的味道。
“给二位卿家看看吧。”
王振掀开黑布,下面是一颗已经化冻的头颅。
林闻达还在迷惑,常念却已经认出了那头颅上独属于蛮子的发型和耳饰。
“好叫两位卿家明白,这是蛮将吐谷赖的头,正是他跟随着自己叔叔吐谷勃利带着千数骑射绕道至退兵后方,准备截杀溃军。”
“若不是空先生将他斩杀,逼退那千数蛮骑,恐怕大军还会再死很多人,朕还得再从其他地方做些调动去守辽沈。”
“你二人还真的天真到以为季广之最后那临死一搏能拖住蛮子大军?他无非是想谋些身后名,也指望朕发发慈悲,保下他季家老小!秦观铁和林预危当真有你二人说的那么不堪!?边将之间失信,号令不齐,就算如你二人所言,他季广之真就干干净净?”
“秦观铁和林预危之事忠慧早就与朕说过!他二人无非是害怕败军之责落到他们头上,可朕也明白,忠慧也明白!在那时能保得这万余人退回辽沈,就已经是有功了!他二人有些私心,朕反倒更安心!”
林闻达还想做些争辩,却看到常念已经面如死灰,嘴唇抖动说不出话来。
“做臣子的,都是想将过错往其他人身上推,将功往自己身上搬,朕都明白!你二人所言之事,不就是将败责都推到了秦观铁和林预危身上么?可惜,朕不会为了个死人,去寒了新任辽沈总镇总兵的心。”启泰帝冷着脸将一道圣旨抛给王振。
“加急传往辽沈,就说边事已明,秦观铁林预危功过相抵,朕不做责怪,亦不给奖赏,只望他二人能守住辽沈,待朝廷缓过气来,再集合大军去剿灭蛮贼。让他二人安心戍边,朝中若再有攻讦之徒,朕绝不会信!”
“至于这两个...”启泰帝看着低下头去不言语的常念沉吟片刻,最后说道:“常念身为边将,不通情形,妄图诽谤上级,其情恶劣至极,凌迟以作警示。”
“林闻达不做分辨,擅用职权,险些害朕误杀大将,但朕却是个明事理的,他毕竟是言官不通军事,被这边将撺掇两句就不知天高地厚,罪不至死。外加朕也不想断了朝廷言路,就先将其下狱,着后再议。”
“哈哈哈哈哈!”常念忽然放声大笑:“义父!将军!看到了么!这就是你们为之死战的狗皇帝!”
“早知今日,何必死战!哈哈哈哈哈!”
秦忠慧脸色一变,不等他说话,门外就有神武卫冲了进来将跪在地上的常念拿下,带着铁甲的手一掌呼上去,饶是常念铁一般的汉子,也是吐了一嘴碎牙。
启泰帝冷眼看着他:“拉下去!明日交大理寺审一审,让他们动作快些,尽早剐了!”
林闻达心如死灰,任由神武卫将他拖走。
空念从龙椅后面走了出来,轻声问道:“容在下多嘴一问,凌迟是否有些过了?只斩了如何?”
“令已经下了,朕不想做朝令夕改的皇帝。”
启泰帝起身说道:“这次多谢空先生了,不仅医好了朕,还告知了朕真相,否则朕差些便真的信了那狂徒,若是斩了边关新任大将,那可就彻底失了关外军心了。”
“我只是协助,还是多亏陛下圣明,不然再怎么提示告知,也是无用的。”
启泰帝点了点头,一把握住秦忠慧的手:“忠慧,你这次请来空先生这般仙人相助,实在是有功于社稷啊!朕刚收到那折子时竟然还对你生了些怀疑,真是不该。”
秦忠慧躬身跪下,眯着眼睛笑道:“陛下哪里的话,如今既然也已经理清楚了,咱家也就回去了。”
“也好,不过朕一想,那成安边也是要安抚的,毕竟此刻关外容不得再生乱子。”
“成安边只是季广之副将,如今首恶季广之也算尽了忠,更不宜追责于成安边,况且他不也保了不少残兵退回来么?不如封他为凌河总兵,不过他难免与秦总兵有嫌隙,不如平日就让他修缮凌河城好生驻守,只求不起矛盾先过了这段日子,如何?”
“也好,就先如此吧。至于那逃到勾丽的三百溃兵,朕也懒得管了,就让勾丽看着处置,若是专再跑一趟,不知还要耗费多少钱粮和给勾丽的赏赐!”
“咱家记着了。”
秦忠慧正准备退去,却被启泰帝再度叫住:“王振走了,也没人侍候,忠慧你便替朕传容妃来再走如何?”
“侍候陛下本是咱家的本行,让王振抢了去,咱家心里其实是有些不快的,如今陛下隆恩,自然是再欣喜不过。”
太岳宫外。
李戮玄在某间远些的平房顶上盘腿而坐,远远地望着德安宫的方向。
按照林闻达的计划,此刻他和常念应该早已经进宫面圣,如今也该是出来的时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