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丈夫在世，遇此等家国大事时若是存了惜身之念，那如何对得起朝廷的俸禄？”林闻达略一迟疑，继续说道：“这是我的恩师，杨养性杨阁老教给我的。”
启泰帝沉默了，王振和小太监只觉得冷汗浸湿了身上的衣裳，呆在原地不知能做些什么。
“将你的那什么灵芝放下之后下去吧，天亮之前，带你说的那行军百户回来。”启泰帝淡淡说道：“或者...若是朕睡着了，明日便让忠慧审。”
林闻达闻言匆忙谢恩，转头飞奔出德安宫，跳上他来时所骑着的那匹马，纵马直往宫外而去。
小太监一路追着跑出去，最后跌坐在地，只是茫然地看着林闻达消失的方向，直到马蹄声歇了，他才终于想明白去找袁珍儿已经没用了，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往东厂衙门跑去。
今晚，从太岳宫正阳门到三阙坊沿途所有民户都听到了马车疾驰而过的声音。
那马车听着就像是便宜东西，哐啷哐啷的，让人不由得为它捏一把汗，生怕它跑着跑着散架了。
张府。
张尚书今夜早早地就在新纳的小妾房里睡下，此刻搂着美人露出的白玉一般的肩膀睡得正香，就被这好一阵马车声给吵醒了。
一同醒来的还有他新纳的这位烟雨阁当红艺伎，美人睡眼惺忪地支起来半个身子，蚕丝滑落，露出了玉体上承欢之后留下的几道青痕。
“老爷~”
“好好...”张尚书猜到这妮子要说什么，直接打断了她：“这屋子确实临街，我已经跟工部林兄说过了，马上开春京城城墙巡修，拨两组人来在府上后院替你起一座小楼，到时候绝不会再被吵醒。”
“哼~倒也不是怕被吵醒。”美人倚在张尚书怀里：“只是这里离大人书房近，妾身怕吵着大人，好久没拨弦了...”
“不碍事，尽管弹，我反倒觉得听了之后啊，文思如泉涌！”
“虽说你比那个牝毛变态要好些...可我怎么还是听不下去...”李戮玄不知何时已经踩在了床头，一指点出，那艺伎沉沉睡去，只留下一个不知所措的张尚书。
张尚书张大了嘴想喊人，但不知为何，不管怎样用力，都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而那人轻飘飘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甚至都感觉不到什么重量，但自己全身上下竟然都不听使唤了。
“我时间紧，就问您几个事儿，问明白了，我就走。”李戮玄带着面具，声音沙哑：“你府上有黯星教的味道，是谁？在哪儿？”
话音落下，张尚书只觉得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我...你是谁？”
“不想被剥了皮挂出去，就别说多余的话，回答我的问题。”
“剥皮客！”张尚书吃了一惊，他也是去清监寺看过那几位同僚的惨状，此刻想起，竟然被吓得尿湿了床。
“...真不该松了他的几条侧脉...”李戮玄暗自想着，闭了气不去闻那腥臊味儿，一把剃刀已经飘到了张尚书眼前。
“我...我说！”都不用李戮玄再度出手控制，张尚书已经彻底吓瘫了。
“那...那是十来年前，应该是崇德年间，还不是当今陛下在位，我也还只是个...员外郎的时候...”
“那时我染了怪病...”张尚书眼珠子瞥向自己的下半身：“本来就难以启齿，看了好多大夫，也都说无能为力...”
“脏病就脏病，说什么怪病！”李戮玄皱着眉收回了自己的手，只觉得像是摸了坨大粪一样恶心。
“是是是...怪异的脏病...那时碰到了一位奇怪上师，他以一块儿绘制着诸多星辰的白布蒙着面，连眼睛都遮住了，可看着他行动，完全不像是看不见东西的样子。”
“这奇怪上师当时在七贤桥下驻足，我刚从他身边走过，上师就拉住了我，说我的病有法子治，我当时也不太信，可上师把...把我之前跟哪家的姑娘...都说的清清楚楚，说完给了我一颗散发着奇香的丹药，我回府后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吃了。”
“说来也是神奇，吃了之后第二天身子竟然都利索了，我备了银两跑去七贤桥下找那上师，可那上师不要财物，说我之后都不会再得这脏病了。他还说我若是有心报答，就帮他做一件事。”
“他给了我八道一模一样的卷轴，说日后自然会有江湖人士来我府上取这卷轴，只要我将那上门的江湖人士当做自家门客对待，再将这卷轴给一份便好。上师说是让我将他们当门客，可我也有些眼力，那些江湖人士各个步履轻盈，一看就是高手，我平时也只当养了八个吃闲饭的，不敢多做驱使，他们昨晚天黑了就消失了...上仙您...您这刀别晃了成么，真的就这些了，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李戮玄皱着眉收回剃刀，一时之间竟然也有些茫然。
他一路寻着来到此处，都做好了再恶战一场的准备，可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真炁刚刚在这老东西体内时刻监控着，他说的都是真的。
这反倒让李戮玄更加郁闷。
一根细长黑影带起尖锐的破空声，朝着张尚书飞去，速度之快就连李戮玄都有些措手不及，他右手成抓，勾动原本在张尚书体内监控的真炁，将他往后拖了一下，那黑影擦着张尚书胸口直直没入床侧的墙壁，随后化作一缕黑烟消散了。
李戮玄眉头一皱，这一手罡气凝实化物，来的是五境之上的高手！
若是他还是从前的戮仙刀，这种级别自然来多少杀多少，可他现在已经失去了这睥睨的资本。
真炁点出，张尚书倒头就睡，肥硕的身躯倒是正好挡住了那艺伎白晃晃的肌肤。
“你们...没道理在意这么个人吧？”李戮玄沉声问道，真炁将他的声音沿着刚刚那黑色长刺射过来的方向送了过去。
“瞧您说的，星光平等的恩赐每一条生命。”
“上次要顾及我们教子，多少有些施展不开，今日倒是正好。”
卧房的门被推开了，暗刺站在门外，背后是上百根凝实的黑刺：“后生晚辈，特来讨教讨教李仙人的戮仙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