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旭阳之黄昏

城北，徐家族地。

假山庭院包围之处。

一栋雅致木楼，静室之外。

几名老者恭声诉说着情报。

“老祖，黑虎帮与这帮不知哪来的铁甲兵，里应外合，北城门楼已然被占领了。”

“老祖，外头已有重兵围聚，我们的镖运货物，全被截下了。”

“老祖，那黑铁军队自称‘赵家军’，扬言是来收复旭阳城的……他们压根不与我等交涉，我等驻守在外的护军全被杀了……”

“他们之中亦有通脉境界强者，我等无法力敌……”

“他们指定要您出面啊，老祖……”

“儿孙无能，只能来请您出关定夺……”

说到最后，已然有悲诉哀求之意。

吱嘎。

静室终于被打开。

从中走出了一位，颧骨突出，鼻子硕大的麻衣老者。

此刻，老者一脸疲态，眼神浑浊，与市井垂暮老人一般无二。

但门外众多看上去，比这名麻衣老者还要衰老几分的老头们，

却丝毫不敢放肆平视对方，皆是躬身弯腰行礼。

显然，这名麻衣老者，便是如今徐家的通脉老祖。

“唉，自‘通脉草’之事起，便知有人在算计我徐家，不曾想，他们的目标，竟是这整个旭阳城。”

麻衣老者沧桑的声音，缓缓在木楼回荡。

“‘赵家军’……九连山赵崆峒所有？收复旭阳城……难不成，九连山赵家，竟是南阳冠军侯——赵天戟之后裔族脉？”

也是此时，蔡家老祖为保存主脉后裔，不得已用尽最后一口气，将叛徒与来犯之敌，之生气吹散。

当那声悲嚎声起，麻衣老者也似有所觉，望向蔡家族地方向，叹了口气。

“蔡老鬼也总算咽气了，罢了，便让我出去与他们谈谈，愿我这朽木通脉之身，还能有些威慑。”

说罢，他轻身一跃，便如踏风纵云般，竟跳至十数丈远，又越过数个院落，转眼便不见踪迹。

只留下众老者面面相觑，皆神色忧愁。

“先进去，把谭儿唤醒，我等须得多做准备才是。”

“是极。”

……

“……这两百年间，唯有一人得冠以冠军侯之称，其麾下，最负有盛名的，便是黑铁赵家军……赵天戟，这黑虎帮，竟和他有关。”

城南废弃码头。

一艘船身涂黑的漕船上。

魏风正站在船尾处，看着不断远去的南城门，心中回想着，不久前看到的那批黑铁军卒，口中不由念叨出声。

“阿风你果然也知晓这位，这可是先朝大将军，少年冠军侯，南阳王。

我出世时，先朝早已湮灭于前朝大梁兵锋之下，但冠军侯赵天戟的事迹，也依旧在不少茶楼酒肆流传。

直到在大吴灭梁时，才渐渐失传。不曾想，今而再闻，他的后人，已然成了九连山匪寇。

不过也是，南阳府，可也曾经是他的封地，这旭阳城，如今也算回到了他赵氏一脉。”

此刻，漕船航行在旭江之上，正远离旭阳城，顺流而下。

范堂主站在船板上，魏风身旁，感慨着说道。

“我知晓其名号，是由于我师父。他常在我耳畔说起赵天戟此人。

言其生而不凡，天生神力，铜皮铁骨，内外练天赋卓绝。

只外练三层，便可拼杀通脉而不败。

更是以气血融合军煞第一人，为气血武道的先驱者。

恩师临死前的一大遗憾，便是未能一窥赵天戟所著的《南阳遗书》。”

魏风回忆着，缓缓道，语气中也不乏敬佩。

“《南阳遗书》，或许真有突破锻体境之思路，赵家军如今便在城内，阿风你难道不心动？”

范堂主似开玩笑道。

魏风沉吟了会，摇了摇头。

“气血武道前路未卜，我在此道钻研多年，早已有了自己的想法，或许，赵天戟之法，并不适合我。我还是想自己试试。”

说着，他忽而看向城东码头方向。

那里——大江帮原址，缓缓升起一面“赵”字旗。

旗上字体笔锋如刀，狰狞而张扬。

——大江帮，自今日三家叛乱之后。

罗家因为顽强抵抗，而被屠戮大半，仅一小批年轻一辈，不知所踪。

叶家则因为先前损失惨重，早便退出了权力中心，倒是因此得以保全。

但她们一族人数众多，也无法如罗家般分批撤离。

因而打算留在城内，看最终局势，投靠新起势力。

范堂主却是早有举家搬迁，避难之打算，此时便顺势而为，坐乘准备好的漕船，从旭江撤离。

船上也不只他范家，还有一些愿意跟随的白蛇堂老人，比如徐东来、胡奉勇几人。

自然，也包括了陈峰的姐姐——陈芸。

“小峰真能看到房中留信？”

她望着窗外江景，面带忧虑，喃喃道。

此刻，舱室之内不仅有她，还有徐宁，以及一名长得娇俏玲珑的女子。

——却是范堂主之女，范婉容。

徐宁正立于陈芸身旁，听闻话语，当即认真思索片刻，随后才狠狠点头：

“会的，陈大哥，很细心，不会错过。”

范婉容则坐在凳子上，好奇看着她们，吃着糕点，没有说话，只有眼珠，时而灵巧转动。

陈芸听闻徐宁所说，也略微放心：

“也是。”

她原本是打算留在城中，等陈峰归来的。

但范堂主等人都劝说她跟随离去。

毕竟，兵卒入城，少不得一番掠夺。

更别说这些人，此前还是九连山山匪。

若留在城内，陈芸一女子，恐怕不得善终。

而且还有一点，范堂主等人没说。

——原本陈峰等人，去木云城执行任务，是有帮主跟随的。

这事，很多高层堂主都有所猜测。

之后的的三家叛乱，更是印证了这一点。

但在三家赶往姜家时，却发现前任帮主姜瑾年，早已带着族人离去。

只留下一些不知内情的仆役，和一个秘库空空如也的姜家。

而且，询问过姜家仆役后，他们才惊觉——姜成道居然回来过！

这也便是说。

帮主早就弃帮跑了。

就此，大江帮人心涣散，分崩离析，宣告覆灭。

而陈峰所随船上，又有一半的三家子弟。

一旦隐患爆发。

——陈峰，恐怕危矣。

对此，范堂主和魏风二人心中亦曾忧虑，但没办法，时机不等人，只能先行撤离。

唯一能做的，只有在心中祈祷，陈峰能平安归来，并发现他们留下的后手。

“听天由命罢。”

范堂主转身回到舱内。

随着漕船漂离，似也拉起了天际绚丽霞光，渐渐吞没整个旭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