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下) 秋雨夜话·雨滴敲窗

“雨果!看似对那个江萍有点意思。”陈思笑道。“你一定是想先跟雨果简短说几句,然后来找我,定心定想地长聊一番。别人不知道,你总得知道人是没有‘无意’一说的,‘无意’是由潜意识驱动的。”

“真要说到潜意识,我得回避你才对!”顾森远坦然说道,“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虽然不全是你的责任,但你总是在责难逃。”

“你既然已经这么说了,说明心结在逐渐化解。”陈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但你四天前为什么不来?”

顾森远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之后陷入了沉默,呆呆地望着窗外。

窗外一片漆黑,秋雨淅淅沥沥。陈思起身,关上窗户,室内更加静谧,只有隐隐的雨滴敲窗声。

“我记得你写过一首词,‘屋外风吹细雨斜。凝窗如珠滴,似离别’,眼下这情景,宛如昨日重现。”陈思换了一个话题。

“‘雾丝滑落泪相叠。潇潇意,残梦去一些。’”顾森远顺口接了下去,暗淡的目光中闪烁着不易察觉的光芒。

“又一夜秋雨!”陈思叹了一口气。“我到现在还想不通,你当时为什么要走,好好地呆着,事情也不至于越弄越糟。”

“她现在怎么样了?”顾森远问道。

“非常不好!”陈思摇了摇头。“她患有轻度的妄想症。总幻想着有这样一个场景,包括我和她在内的四个人,曾经一道去丰山游玩过。还虚构了一幕幕的场景,比如说四个人分乘在两辆自行车上,约定了十年、二十年后再次聚会的‘誓言’;比如说四人曾在丰山中有‘冷得要死’的‘风中的聊天’,还有许多细节,如‘满天的星星’、有人脱下身上的夹克衫给她披上,等等。虽然都是虚构的,但所说的逻辑全是自洽的。有时候,我为了照顾她的情绪,也跟着她说些她一直在念叨的‘事’。没想到久而久之,她所虚构的东西在我脑子竟然生了根。”

“我猜你主要还是根据两方面来诊断她的轻度妄想症的,一是她‘过度严谨’的逻辑,严谨到完全自洽,让人找不到丝毫破绽;二是错误的认知,她说的事情在你眼里有违现实逻辑,换言之,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是吧?”顾森远虽然离开三院多年,但对精神病学还是有相当的功底的。

“是啊!这有什么问题?”陈思有点奇怪。

“如果她认知没有问题,那她就不可能是病人了?”顾森远假设道。

“如果她认知没有问题,那么我就有认知问题。”陈思笑道。“莫非你要说我才是妄想症患者?”

“呵呵,每个人多多少少曾曾经经总会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妄想的!”顾森远答非所问地说了句。“这也是我四天前不来的主要原因。”

“她真的联系到你了?我还以为这又是她的妄想!”陈思有点出乎意料。

“我本来也奇怪,她是怎么弄到我的新手机号的。一问之下,才知是阿娜给的。但那种活动我是不能参加的!”顾森远摇了摇头。

“怕她妄想症状加深?”陈思追问。

顾森远沉默片刻,抬头盯着陈思的眼睛,缓缓地问,“她所说的四个人,除了你和她之外,你认为她想象中的另两人是谁?”

“你想给她分析病情?很好,很妙!老本行毕竟没有丢。”陈思笑道。“另一个男的当然是你,另一个女的嘛,连我也搞不清楚原型到底是谁!”

“连你也搞不清楚,那没人能搞得清楚了!”顾森远叹息了一声。“那么你认为她说的哪些是真的?”

“我曾经陪着她去过一趟丰山,但也只是两个人而已。”陈思叹了一口气。“那次她说心情不好,我只是被动地陪她散散心,没别的意思。”

“如果真像你所说的,她得了轻度妄想症,那她还怎么工作?!”顾森远质疑道。

“可不是吗!幸亏她只是时常找我,我就是仅仅看在同事的份上,也必须殚心竭虑地为她考虑。”陈思叹了一口气。“我不能明确作诊断,否则,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一定会在医院里闹得沸沸扬扬的;也不能明确告诉她,避免她反复自我暗示,从而反而加快自我实现。”

“那你是怎么跟她解释的?”顾森远似乎有点好奇。

“我告诉她,她已经有心理问题了,原因是太沉湎于过去了,这样会导致选择性记忆,甚至记忆错编,从而对认知不利。”陈思坦言。“由于她时常来找我进行心理疏导,我也承担了一些流言蜚语的代价。”

“选择性记忆,记忆错编,解释得的确不错!”顾森远仿佛带着几分讽刺的意味。“你老婆肯定有意见吧?”

“可不是嘛!吃煞老苦头了!”陈思一脸苦相。

“你这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顾森远轻轻地哼了一声。“刚才在大厅里,你说志强把你从‘那个地方’弄出来,又说跟这里的其它人没有关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屏息不动,又长长地吐了出来,“这事却真的说来话长!”

“先拣最简要的说!”顾森远建议。

“清丽苯巴比妥中毒成了植物人,有人怀疑我下的毒并暗中报了警。”陈思冷静地概述。

“清丽?!植物人?!怎么中的毒?不会是自己想不开吧?”顾森远震惊道,夹杂着焦急之色。

“后来从她还未吃完的汉堡包夹层中查验到大量的苯巴比妥粉末,而那只汉堡包原本我是准备自己吃的,清丽进来说是没吃过午饭,我随手给了她。”陈思摇了摇头。“这事我很难洗脱嫌疑。不说这个汉堡包是从我的手里送出的,就是大量的苯巴比妥粉末,也只有在小药房才有的。”

顾森远毕竟当过多年领导,他很快镇定了下来,沉思良久,问道,“如果这药不是你加的,那么一定是别人加的,反正不可能是清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