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谁是猎人

夜色渐浓，华灯初上，京城的喧嚣也慢慢沉淀下来。

沐芷若立于窗前，看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消失，眼底的光芒却愈发明亮。

“邱师兄，让兄弟们行动吧。”她轻声吩咐，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就像一个运筹帷幄的将军，终于等到了出兵的时刻。

邱师兄抱拳领命，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屋内一时静谧，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似低语，又似叹息。

沐芷若缓缓走到桌边，拿起笔，在纸上轻轻写下几个字——沐芷光，李志远。

笔尖顿了顿，又添上一个名字——张晓兰。

这三人，是她目前最大的“对手”，也是她必须要清除的障碍。

既然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出手，那就别怪她先发制人，将计就计了。

一夜无话，京城表面平静，暗地里却暗流涌动。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在沐芷若的脸上，为她清冷的容颜增添了几分暖意。

她起身，简单梳洗一番，换上一身素雅的衣裙，便来到前厅用早膳。

餐桌上，只有她一人，显得有些冷清。

自从母亲去世后，这沐府，便再也没有了家的温馨。

不过她并不在意，早已习惯了这种孤单。

用过早膳，正准备去药房看看，小厮却匆匆来报：“大小姐，不好了！出事了！”

沐芷若眉梢微挑，示意他慢慢说。

小厮气喘吁吁道：“城南……城南那边的几家胭脂铺，昨夜被人砸了！说是……说是买到了假冒的桃花颜丸，吃了脸都烂了！”

“砸铺子？”沐芷若语气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一般。

“可有人员伤亡？”她更关心的是此事是否会伤及无辜。

“倒是没有，只是铺子被砸得乱七八糟，不少客人围在那里，吵吵嚷嚷的，要说法呢！”小厮回道。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沐芷若挥退小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果然来了。

李志远，还真是迫不及待。

以为这样就能让她慌乱，让她屈服？

未免太小看她沐芷若了。

“邱师兄。”她唤了一声。

邱师兄立刻从暗处现身：“老大，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很好。”沐芷若点头，“按原计划进行，让兄弟们……‘配合’他们演好这出戏。”

“明白！”邱师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很快，沐芷若便带着邱师兄和几个护卫，来到了城南事发的胭脂铺。

现场一片狼藉，胭脂水粉散落一地，几个铺子的招牌都被砸烂了，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看看，我就说这桃花颜丸有问题吧！前些日子我就觉得不对劲，香味不对，颜色也差了些，果然是假的！”

“可不是嘛！我用了几日，脸上就开始发痒，还以为是自己过敏了，现在看来，就是这假货害的！”

“这玉颜坊也太不像话了，怎么能卖假货呢？真是黑心肝！”

“就是就是，一定要给个说法！”

群情激愤，矛头直指玉颜坊。

沐芷若挤进人群，环视四周，看似眉头紧锁，实则眼底一片清明。

她注意到，人群中，有不少穿着体面，像是“托儿”的人在煽风点火，故意将矛头引向玉颜坊。

这些人，想必就是李志远安排的了。

“各位乡亲父老，各位姐妹们，请大家静一静！”沐芷若清脆的声音，带着一丝内力，穿透嘈杂的人群，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原本喧闹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目光都集中到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女子身上。

“我是桃花颜丸的 owner，沐芷若。”她语气沉稳，不卑不亢，“对于今日之事，我深感抱歉。”

“但在此，我有几句话要说。”沐芷若目光扫过众人，神色坦诚，“桃花颜丸的配方，乃是我家祖传秘方，制作工艺繁复，成本极高，绝不可能以低价出售。”

“市面上那些所谓的‘平价’桃花颜丸，十有八九都是仿品，甚至是假货。”

“我玉颜坊所售卖的桃花颜丸，每一颗都有独特的暗记，以防假冒。”她顿了顿，提高了音量，“若是各位对买到的桃花颜丸有所疑虑，可以拿到玉颜坊来，我们当场验货，若是真品，自当赔礼道歉；若是假货……我们绝不姑息！”

此话一出，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暗记？真的假的？”

“我买的那颗，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就是，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推卸责任！”人群中，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正是之前煽风点火最起劲的几人之一。

“这位大姐，”沐芷若看向说话的妇人，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我玉颜坊开门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诚信。若真是我玉颜坊的货出了问题，我沐芷若绝不推诿。”

她示意邱师兄：“去取几颗真品桃花颜丸来，让大家看看，何为真，何为假。”

邱师兄很快取来一个小巧精致的锦盒，打开，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几颗色泽莹润、香气淡雅的桃花颜丸。

沐芷若拿起一颗，展示给众人：“大家请看，真正的桃花颜丸，色泽通透，如同上好的羊脂玉，凑近细闻，是清雅的桃花幽香，绝非劣质香料可比。”

“最重要的是，”她指尖轻轻一划，在药丸底部一个极其隐蔽的位置，“这里，有一个极小的‘沐’字印记，需要借助特制的工具才能看清。”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琉璃镜片，对着那印记：“大家可以传看一下。”

人群中立刻有人好奇地上前，接过镜片仔细观看。

“呀！还真有！好小的字！”

“我的天，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快，看看我买的那个有没有！”

一时间，不少买了“便宜货”的人都开始检查自己手中的药丸，结果自然是失望。

“我这个没有！”

“我的也没有！果然是假的！”

“奸商！退钱！”

愤怒的矛头，瞬间从玉颜坊转向了那些售卖假货的铺子。

之前煽风点火的那几个“托儿”见势不妙，想要悄悄溜走，却被眼尖的百姓认了出来。

“就是他们！刚才就是他们说玉颜坊卖假货！”

“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几个“托儿”被愤怒的群众围住，场面一度混乱。

沐芷若看着眼前的情景，眼底掠过一丝冷意。

李志远想用舆论打压她？那就让他看看，谁才是玩弄人心的行家。

她示意邱师兄：“维持秩序，将那几人交给官府处理。”

“是！”

一场由李志远精心策划的抹黑行动，就这样被沐芷若轻描淡写地化解，甚至反过来利用，将矛头指向了真正的制假售假者。

安抚了受骗的百姓，承诺会协助他们追讨损失后，沐芷若离开了城南。

马车缓缓行驶在青石板路上，邱师兄忍不住赞叹：“老大，您这招釜底抽薪，实在是高！”

沐芷若淡淡一笑：“这只是开始。”

李志远吃了这个亏，绝不会善罢甘休。

而她，也正好借此机会，将沐芷光彻底拉下水。

“城郊那个作坊，盯得怎么样了？”她问。

“一切按计划进行。”邱师兄回道，“我们的人已经摸清了他们的进出规律和人员构成。只等您一声令下。”

“很好。”沐芷若指尖轻点，“今晚，就让它彻底消失。”

夜幕再次降临。

城郊，那个隐蔽的制药作坊外，一片寂静。

只有几只不知名的虫儿在草丛中低鸣。

作坊内，灯火通明，几个伙计正在忙碌地搅拌着药材，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劣质药味。

管事模样的人，正坐在一旁，一边喝着茶，一边盘算着今日的收益，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浑然不知，危险已悄然逼近。

突然，外面传来几声异响。

“谁？”管事警惕地站起身。

回答他的，是破门而入的黑影。

邱师兄带着一队精干的手下，如同鬼魅般闯入作坊，动作迅捷，出手狠辣。

作坊里的伙计和护卫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悉数制服。

“你们是什么人？！”管事脸色煞白，惊恐地后退。

邱师兄冷冷地看着他：“奉命查抄制假窝点！”

他一挥手：“搜！”

手下们立刻行动起来，很快就搜出了大量的劣质药材、半成品假药，以及详细的账本。

账本上，清清楚楚地记录着与沐芷光名下铺子的交易往来，以及每一笔假药的流向。

人赃并获！

管事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邱师兄拿起账本，翻看了几页，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沐二小姐，这次，看你怎么脱身！

“带走！”他下令。

作坊被查抄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沐府，芷兰院。

“啪！”

一个名贵的青瓷茶杯被狠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沐芷光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眼中满是惊恐和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作坊……作坊被查抄了？管事和账本……都被带走了？”她抓住前来报信的心腹丫鬟，指甲几乎嵌进对方的肉里。

丫鬟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挣扎，颤声道：“是……是啊，小姐！听说是一群黑衣人，动作利落得很，直接冲进去就把人全抓了，东西也搬空了！连……连您名下那个铺子的管事，也被带走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沐芷光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子上，嘴唇哆嗦着，血色尽失。

她原本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既能打击沐芷若，又能向李志远邀功。

谁知道，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是谁？到底是谁干的？

是沐芷若？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

还是……李志远？他想过河拆桥？

不，不可能！李志远还需要她牵制沐芷若，不会在这个时候动她。

那一定是沐芷若！那个贱人！她一定是早就知道了，故意等着这个时机！

“娘！娘！”沐芷光猛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向内室，声音带着哭腔。

张晓兰正坐在榻上，听着心腹嬷嬷低声汇报着外面的情况，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见到女儿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心里又气又急，但还是强作镇定：“慌什么！天还没塌下来！”

“娘！作坊被抄了！账本也被拿走了！怎么办啊？爹爹要是知道了……李二公子要是知道了……”沐芷光扑到张晓兰怀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哭！哭有什么用！”张晓兰恨铁不成钢地推开她，“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是谁动的手！还有，那些账本落到了谁手里！”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能调动那么多人手，悄无声息地端掉一个防备森严的作坊，绝非一般人能做到。”

她的脑海里，闪过沐芷若那张清冷淡漠的脸。

难道，真是那个乡下丫头？她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势力？

“立刻派人去查！”张晓兰厉声道，“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事情压下去！绝不能让这件事牵连到你身上！”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还有，那个铺子的管事……必要的时候，让他永远闭嘴！”

沐芷光被母亲眼中的杀意惊得一颤，但想到事情败露的后果，也只能咬着牙点头。

“娘，那……李二公子那边……”她还是不放心地问。

张晓兰冷哼一声：“李志远那边，你暂时不要主动联系。他若是聪明，自然会明白这件事对他也没有好处。看看他的反应再说。”

她现在也摸不准李志远的真实想法。

这个未来的女婿，心思深沉，远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就在沐家母女焦头烂额之际，太尉府内，李志远也收到了消息。

周管事站在书房中央，低着头，详细汇报了城南发生的事情，以及城郊作坊被查抄的经过。

李志远端坐在书案后，面无表情地听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

“沐芷若……”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他确实小看了这位未婚妻。

不仅两次拒绝他的“好意”，还能在他眼皮子底下，不动声色地布下陷阱，反将一军。

那作坊，他虽未直接参与，但也乐见其成，算是默许了沐芷光的行动。

本想借此给沐芷若一个教训，让她知道厉害，乖乖交出配方。

没想到，却被对方反过来利用，不仅洗清了玉颜坊的嫌疑，还顺藤摸瓜，端掉了作坊，拿到了沐芷光的把柄。

这一手，玩得漂亮。

“二公子，现在……沐二小姐那边恐怕……”周管事小心翼翼地提醒。

李志远抬手，止住了他的话。

“沐芷光……”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本以为她还有点用处，没想到这么快就栽了跟头。

“她派人来求见了吗？”李志远问。

周管事摇头：“还没有。”

“哼，还算有点脑子，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来烦我。”李志远冷笑，“由她去吧，是死是活，看她自己的造化。”

弃车保帅，他向来做得干脆利落。

沐芷光这颗棋子，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甚至可能成为拖累。

他可不会为了一个没用的女人，去得罪一个潜力无限，又手段高明的沐芷若。

虽然，这个沐芷若让他很不爽。

“不过……”李志远话锋一转，“沐芷若那边，也不能让她太得意了。”

他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既然明着不行，那就换个法子。”

“你去……”他在周管事耳边低语了几句。

周管事听完，脸色微变，但还是恭敬地应道：“是，属下明白。”

看着周管事退下，李志远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月色如水。

沐芷若，你确实给了我一个“惊喜”。

不过，这京城的水，比你想象的还要深。

游戏，才刚刚开始。

谁是猎人，谁是猎物，尚未可知。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