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罗羽踩着晨雾踏入灵源争夺地。
他腰间的龙鳞在储物袋里发烫，隔着两层锦缎仍灼得皮肤发红。
这热度与血魔战场那日如出一辙——当时那团笼罩血魔宗的幽蓝护盾，竟与此刻灵源地天空翻涌的光幕，有几分相似的震颤频率。
“公子，前面就是演武台了。“王瑶将药囊系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囊上绣的青竹。
她昨日替影狼敷药时，那匹通灵兽忽然朝着北方低嚎，喉间滚出的呜咽与血魔护盾破碎前的嗡鸣如出一辙。
罗羽驻足。
远处山坳里，十二座玄铁营帐呈北斗状排布，每座帐前都插着代表势力的旗帜。
最中央那座镶金边的朱红帐前，方长老正背手而立，他左袖微鼓——苏浅说过，那是藏着违规法器的特征。
“阿浅，“罗羽侧头看向身后抱剑的少女，苏浅发间的银铃随着动作轻响，“那些东西查清楚了？“
“三拨。“苏浅指尖轻点腰间的鎏金算盘，珠串相撞的脆响里藏着冷意，“青岚宗的弟子佩着刻有'破禁'铭文的玉牌，苍梧阁的人靴底嵌了摄魂钉，最妙的是方长老座下那个穿墨绿道袍的，他怀里揣着......“她忽然凑近罗羽耳畔，“半块血魔残魂。“
罗羽瞳孔微缩。
血魔残魂能短暂提升修士五成功力，却会在三日后蚀尽丹田——这等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狠招，倒像方长老的作风。
“今日先示弱。“罗羽摸了摸心口的龙鳞，鳞片的热度透过中衣传来，“我去帐中歇着，你们留意四周。“
王瑶应了一声，转身时袖中滑落个青瓷瓶。
她弯腰去捡，眼角余光瞥见斜后方竹影里晃动的衣角——方长老的亲卫，果然跟来了。
“阿羽，“她故意提高声音，“你说那灵源谜题，会不会和极北遗迹的守墓老人提过的'星轨图'有关？
我前日整理你那片青铜残片时，好像......“
竹影里的衣角顿了顿，迅速隐入帐幕。
罗羽在自己帐中坐了半柱香，方长老的人便来了。
来者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修士，捧着个雕花木匣，说是“奉长老之命，赠百年朱果为礼“。
“劳烦回禀方长老，“罗羽掀开木匣，看也不看那枚泛着妖异红光的朱果，“在下不过杂役出身，哪里懂什么灵源奥秘？
前日在庙外见着光幕，倒像极了小时候在药园看见的萤火虫群。“
中年修士赔笑告退。
待他走远，苏浅从帐后转出，指尖夹着片细如牛毛的银针：“方才他往茶盏里下了'听心散'，我替你换了盏桂花蜜。“
罗羽摇头轻笑：“方长老急了。“
第二日卯时三刻，演武台的铜锣响彻山坳。
陈公子立在对面，玄色锦袍上金线绣着九只振翅的玄鸟，正是苍梧阁最负盛名的“九玄衣“。
他抱剑冷笑：“罗杂役，昨日听说你连灵源入口都找不着？
我这招'裂云十三式'，倒能替你开开眼。“
话音未落，陈公子手中青锋剑已腾起刺目金芒。
罗羽退后半步，眼尾余光扫过对方握剑的右手——虎口处青筋暴起，这是强行催发剑招导致的气血逆流。
“第三式。“陈公子暴喝，剑气如刀劈开地面，碎石飞溅。
罗羽旋身避开，青铜残剑从袖中滑出。
这柄断剑是他在血魔战场捡的，当时残刃上沾着的血渍竟与龙鳞产生共鸣，此刻握在手里，竟有几分灼热的亲切感。
“第七式！“陈公子的剑尖已抵住罗羽咽喉。
围观的修士倒吸冷气，王瑶攥紧了腰间的药囊，苏浅的银铃突然静止——她看见罗羽的脚尖在地上轻点，正是极北遗迹那座古墓里，守墓老人曾提及的“避虚步“。
下一刻，罗羽的残剑轻轻点在陈公子手腕“太渊穴“上。
青锋剑当啷落地，陈公子踉跄后退三步，喉间腥甜上涌——他分明用了十成力，却像打在一团棉花上，所有劲道都被那看似随意的一剑引到了空处。
“承让。“罗羽将残剑收入袖中，目光扫过人群里脸色铁青的方长老，“陈公子这剑招虽猛，却少了几分......变通。“
演武台四周响起零星的掌声。
苍梧阁的人忙上前扶住陈公子，他涨红的脸突然一白——方才罗羽点穴的力道里，竟有一丝熟悉的波动，像极了血魔护盾破碎时，那道穿透他护体灵光的锐芒。
“公子，“苏浅在散场时凑过来，掌心躺着两片泛黄的帛书，“我翻了半座藏书阁，这灵源谜题的核心......是双生符文。“她展开帛书，上面的纹路竟与罗羽腰间龙鳞的鳞络一模一样，“当年古修用两道符文互为表里，一道生，一道死，必须同时解开......“
罗羽的手指抚过帛书上的纹路。
龙鳞突然剧烈震颤，他能清晰感觉到，灵源地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回应——像是困在茧里的蝴蝶，正用尽全力撞向束缚它的屏障。
“去取我的青铜残片。“他对王瑶说，目光却始终停在双生符文图上，“再让影狼去后山转一圈，我总觉得......“
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苏浅的银铃率先响起，她迅速将帛书收进袖中。
罗羽抬头，看见影狼叼着片染血的衣角冲进来，那布料的纹路，与方长老亲卫身上的暗纹分毫不差。
龙鳞的热度透过衣物灼烧着心口。
罗羽摸出青铜残片，碎片与双生符文图重叠的刹那，两道幽蓝光芒突然从图中窜出，在半空交织成一个旋转的星轨——与极北遗迹守墓老人说的“灵源将现“征兆，一模一样。
“阿羽，“王瑶将残片递来，指尖还沾着影狼伤口的药汁，“后山发现了新的符文阵，和血魔护盾......“
罗羽握紧残片。
他能听见灵源深处传来的轰鸣，像是什么古老的封印正在松动。
方长老的阴谋、陈公子的疑惑、双生符文的秘密，此刻都如乱麻般在他脑海里翻涌。
而龙鳞的震颤越来越急，仿佛在说：
答案，就在下一层。
龙鳞的震颤尚未平息，演武台方向忽然腾起刺目的青光。
那光不是寻常灵气波动，倒像有人将星辰揉碎了撒在半空，碎芒中浮起半透明的身影——白须老者，广袖博带，眉目间似有古玉雕琢的冷硬，正是灵源传说里的“守源幻影“。
山坳里霎时静得落针可闻。
“诸方求源者听真。“幻影开口时，十二座营帐前的旗帜无风自动，“灵源非俗物可取，今添三重考验。
三日内未通过者，视作弃缘，永不得踏足灵源地。“
哄闹声炸响。
苍梧阁的弟子先急了：“我等筹备三月，哪有临时改规矩的道理？“陈公子捂着发疼的手腕，目光却偷偷扫向方长老所在的朱红帐——那老匹夫竟背着手笑了，左袖随着他轻拍的动作微颤，像藏着什么活物。
罗羽垂眸盯着掌心的青铜残片。
残片上的纹路与幻影衣摆的暗纹重叠了一瞬，他突然想起苏浅昨日翻出的古籍记载：“守源幻影现，必应古约。“而方长老这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分明是早知考验会来。
“阿羽，“王瑶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背，“方长老昨日让亲卫去了后山。
影狼带回的血衣，布料染的是'隐息散'——那是解古阵才用的药。“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一根细针挑开迷雾：方长老的人，怕是提前破解了部分符文。
苏浅的鎏金算盘在袖中发出细碎的“咔嗒“声。
她望着幻影头顶流转的星轨，突然低声道：“双生符文中'死'的那道，在幻影脚下。“众人只当她是自言自语，却没看见她指尖在掌心快速划出符文——方才幻影现身时，有三道灵气波动从方长老帐中溢出，正是破解低级符文的征兆。
“第一重考验......“幻影的声音拔高，山风卷着他的话撞进每座营帐，“子时三刻，各取案上玄铁匣。
匣中藏基础符文一篇，需独立解析。“
罗羽的瞳孔微缩。
基础符文？
这说法太笼统了——修真界符文千种，引气符、破障符、甚至血魔一脉的蚀神符都算“基础“。
可结合方才龙鳞与残片的共鸣......他忽然想起极北遗迹守墓老人临终前的话：“双生符的'生'与'死'，要用人的灵识去辩。“
方长老的笑声突然穿透人群：“幻影大人公断，我苍梧阁必全力配合。“他说“配合“时，目光似有若无扫过罗羽，左袖里的凸起更明显了——那是苏浅说的“血魔残魂“？
还是......提前备好的符文图谱？
王瑶悄悄将药囊系紧。
她昨日替影狼处理的伤口呈青紫色，正是被符文刃所伤——后山那处新发现的符文阵，怕不是方长老用来试手的。
而苏浅的银铃又开始轻响，这次不是警觉，而是兴奋：“阿羽，你说这'独立解析'，会不会......“
“安静！“幻影的呵斥震得山雀惊飞，“子时三刻，各归营帐。“
罗羽望着幻影逐渐淡去的身影，将青铜残片与双生符文帛书一并收入怀中。
龙鳞的热度此刻竟有些灼人，像是在催促他：答案，就在那玄铁匣里。
而方长老嘴角的笑意，倒像在说——他早把那答案，攥在了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