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山来到赵府侧门。
“净根小师傅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早?”
赵府门房是个身高八尺的高大汉子。
光头,穿着一身灰衣,一见小和山便笑嘻嘻地打开侧门。
“小僧来找师父来了。”眼袋黑重的净根小和尚唱了声佛号,便跟着门房入了赵府。
方长眼珠一转,没看出赵府有什么布置,亦悄悄跟了进去。
净根跟着门房一路往赵府深处走去。
方长也就跟着他们一路同行。
入了这赵府,才知祝山夫妻所言不虚。
这里多有花卉,少植树木,院与院之间定有家丁杂役看守,即便是自己人出入也要核验身份能通行。
凡有院落,院中必有香火缭绕,无论远近,都能从香火气中闻到一股淫邪恶臭来。
估计这供的就是那泥偶会的红鸾司命了。
“净根,你不在山上看着寺庙,怎么又下山来了?”
净根小和尚在前府一处别院中见到了自己的师父。
慧贪大和尚身无寸缕,正在采补几名丰腴妇人。
“师父怎好意思如此,你在赵员外这里享受,却留着徒儿在山上青灯古寺,未免也太残忍了。”
净根说着,便也要脱衣加入其中。
方长憎恶其丑态,干脆取出白骨锥,一人狠扎一下。
“哎呦!”
冷风一吹,慧贪突然觉得头疼欲裂,顿时也没了兴致,当下气恼难耐,伸手便敲了一下小和尚的秃瓢。
“都怪你!进来也不知道关门!”慧贪捂着头,挥手屏退了几名妇人。
这些妇人神色呆板,应是神魂有恙,只知听人差遣,却不知反抗。
“真是要头疼死和尚我了!”
慧贪披了一件僧衣,师徒二人各自捂着脑袋,在屋中找干净地方坐了下来。
“我之前让你留意的事情怎么样了?”
“有消息了。”小和尚点点头,从地上衣物中翻出一封书信来。
“是通过朝廷驿站传来的,没有引起别人注意。”
慧贪接过信封,突然又觉得自己的肩膀也像是受了风寒,重的厉害。
“你能不能把门窗关好?”慧贪呵骂道:“再这样下去,和尚我非要得马上风不可!”
其实他觉得肩膀沉重,倒不是因为受了风寒的缘故。
只是方长好奇信中内容,于是使了个法术,如烟气般附在了他身上而已。
慧贪拆开书信。
信并不长,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一句话,方长和慧贪一眼就看完了。
“知道了,你们准备好了送过来即可。”
即字不会写,还写成了鸡,看着像是刚启蒙的稚童一般。
“跟我去见赵员外。”
慧贪面带喜色,三下五除二穿好僧衣,便领着净根往赵府深处快步而去。
离了前府,这赵府中庭行走的杂役家丁便大多有世俗武艺在身。
各个身材高大,披甲持械,气血充足。
偶有几个头领,甚至摸到了九品练气的门槛,只等哪日纳入一缕元气,便可开始吞吐灵机,正式步入修行之道。
慧贪拿着手令一路前行,入了后院。
那里还有两修士在吞吐灵机,隐隐有八品实力。
方长恐打草惊蛇,便从大和尚身上下来,找了一个家丁附身上去,开始在中庭四下探查起来。
这中庭,入门先是一处孽畜棚,里面关着几只金包铁的巨獒。
巨獒饲以人肺拌黍米,各个双眼赤红,毛发光滑,正在食槽旁半眯着眼睛打盹。
石槽旁还落着金镶玉的长命锁七八件,显然是从巨獒口中剩下。
西厢房的位置供着一尊陌生女神像,头盖红布盖头,身上遍缠红绳,脚下是无数交合欢好的小小泥人。
——泥人肚脐均以钢针扎着帛书,隐约可见“张门王氏癸卯年五月质押”、“李村赵氏癸卯年七月质其女”的字样。
方长感应了一下,未从中体会到鬼神灵应,发现这女神此时不在赵府,便放心大胆的探查起来。
东厢则是三十余间黑屋。
名为洗罪廊,门楣上却用污血刻着《素女经》与《地母真经》的箓文,字缝被经血浸成蜈蚣纹。
看似光鲜亮丽,但每门每户均有人把守,还未靠近,便有一种麝香混合血液的恶臭腥气扑鼻而来,淫笑辱骂声不绝于耳。
附身家丁走进瞥了一眼,屋中天花多垂铁链,墙角堆着不知多少残破的绣鞋。
偶有几个有人的房屋,里面或是丰腴妇人,或是年幼女子,或是姣好男子,均已被折磨的神志不清,奄奄一息。
再仔细一看,金漆“洗罪廊”三字竟用人发混入桐油书写,远观雍容,近睹则见发丝虬结如蠕虫。
院中门槛皆暗刻春宫秘戏图,或见妇人仰颈缠蟒,或现罗汉倒提莲座,阶缝沁着常年洗刷不去的淡胭脂色。
此处护院持蛇矛沿墙巡狩,皆颈系红绸却色如凝血。
还有那角楼的漏更鼓,鼓皮乃用整张少女人革绷就,若是击鼓,想来便可隐闻女子嘤咛混入鼓点。
房屋四周亦遍植赤血斑竹。
风过时竹涛翻涌,竟带出笙箫笑语,斑斑白汁竹泪隐约凝成“迎客”、“痛杀”、“救命”等哀切字样。
中庭尽头则是一处硫磺池。
旁边却竖着一块“涤垢池”的碑,水面浮着打胎药渣,池底沉着数十具婴儿骸骨。
方长已无心细看,只觉怒火中烧,恨不得一把狐火将此地烧成飞灰仍不能解恨!
这赵府,左边獒啃婴儿腿,右厢鬼嚼秀才肩,涤垢潭里沉婴骨,洗罪廊下挂妇孺。
简直罪不可赦!
方长强压怒火,寻了一处僻静地方开始奋笔疾书。
而另一边,大和尚慧贪终于来到了赵府后院。
这赵员外作富家翁打扮。
面带皱纹,但却气色不错,面孔红润,嘴唇光亮,不似平常老人一般有心阳衰落的模样。
“赵员外,会里吩咐的事,有结果了!”
在院中赏花的老翁顿时面露喜色,当即伸手从他手中接过信纸。
“好!好好好!好极了!”
只是一看,便兴奋极了。
“立刻回信,炉鼎下月按时送到!让他们三位准备好天书待我一观!”
“此事你亲自去办,务必要把信亲自送到他们手中!你明日!不,现在就出发!此事办妥定有重赏!”
“是,贫僧省得。”
慧贪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人都没坐下便从后院出了赵府,在附近一处野渡乘船离去。
“恭喜你了,苦心经营多年,终于有了结果。”
衣衫不整的赵婆子从床榻中走了出来。
赫然与那化作的泥水的媒婆、莲花峰鬼市中被城隍兵马击杀的赵婆子是同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