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却要回转来处,郑县城头忽的冒出一个巨大身影,身穿粗糙的叠鳞甲,背插六面认旗,胸前和肩头生有四根手臂粗的骨刺,上缀人类颅骨,手中提一杆倒刺丛生的骨枪,端的是凶恶异常。
那身影望见陈通四人,却发出一声非人的战吼,直将手中骨枪投射出去。
那骨枪几乎瞬间就越过了百余丈的距离,径直插在了陈通等人面前的大地上。
只待骨枪落地,陈通四人却才听得远处传来的嘶吼声,然后他们才注意到城墙上的身影,以及身前六尺之处插着的骨枪。
而当四人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后,却都忍不住面色大变,心中胆寒,包括陈通亦是惊骇不已。
怪只怪那飞枪来得太过突兀,在落地前他等甚至都不曾感受得丝毫动静,这亏得是射偏了,若得正对着他四人,不论哪个吃此一枪都绝无幸免之理。
张伯奋死死的盯着城头的那恐怖身影,却咬牙切齿道:“是【追魂枪】欧阳寿通!当年便是这厮与我弟赌斗,使一手枪中藏鞭法,几将我弟仲雄(张仲熊)脊梁打得粉碎。”
或许是为了辩白自己的过往,他与陈通等三人道:“当年欧阳寿通自称醉翁先生(欧阳修)的族人,籍此拜在禁军都教头王升麾下学枪棒之术,在京师名气很大,与陈老太尉义子陈希真并称禁军双雄。只这厮后来与陈希真随太尉府陈都司(太尉陈宗善之父)西征青塘,结果陈都司不幸阵亡,欧阳寿通与陈希真因此恶了陈家,却好与一伙攀附权贵的道人搅在一起。
我弟张仲雄看不惯他等趋炎附势,与那陈希真起了冲突。欧阳寿通趁机设下诡计,与我弟赌斗。若他等输了,须得滚出京师来生再不能入汴梁半步;若我弟输了,便甘作那陈希真的仆从,任他等驱策使弄。
我弟自恃武艺精熟,与欧阳寿通恶斗一百七十余合不分胜负,却不防他枪中夹鞭的杀招,被欧阳寿通一鞭打碎了脊梁骨,从此卧床难起,形同废人。
只我家门风素来秉正,因我弟输了阵,却不好再失信义,家父便差我替换我弟,做了那般道人册籍的雷将种子。”
说得这处,张伯奋恨声道:“自我弟败后,几番寻死不成。我作得雷将,便换了一杆铁方梁,只心中暗自发誓,来日定寻得欧阳寿通这厮,以铁方梁锤烂他的四肢脊梁,教他也尝尝沦为废人的滋味!只偏偏欧阳寿通自击败我弟后便隐迹藏形,我几寻不得。
天可怜见,不想今日终叫我得偿所愿!”
只张伯奋说话时,李彦仙、吴玠两个听得细致,而陈通却凑到那骨枪跟前,饶有兴趣的来回遮摸些,俄而露出点贼兮兮的笑意,却随即隐去。
那边张伯奋说完,李彦仙与吴玠却都叹然道:“不想张兄弟身后还有这般隐情,怪不得以堂堂将门子弟,却还流落江湖,与一干匪类混迹一堂。”
只他等说着,城头的欧阳寿通竟一个大跳,自数丈高的城墙上一跃而下,径直越过三丈宽的护城河,将护城河河边的泥地上砸出一个浅坑。
欧阳寿通狂笑着往四人这边冲来。
张伯奋见得它来,顿时激动万分,却叫道:“三位兄弟且与我一个情面,待我与这厮做过一场,以报舍弟残身之仇!”
李彦仙和吴玠却劝道:“张兄弟,这厮看着凶恶非人,恐与那王天霸类同,只你一人与它放对只怕有些不妥当。莫若咱们弟兄四个一发使力,斗倒这厮!”
张伯奋愤然道:“我若不能亲报此仇,如何平得我家兄弟心中的怨气!哥哥们休劝,且看我独力斗它!”
张伯奋说这话却是有些筹算。
原本他的武艺就胜过亲弟弟张仲雄三分,而欧阳寿通胜张仲雄时,非是武力强过张仲雄,而是不曾防备得他的枪中夹鞭的杀招。
这枪中夹鞭的杀招与【回马枪】、【拖刀计】、【撒手锏】等乃是一类套路,靠的都是出其不意取胜,但凡对手有些防备,这些招儿就没了用处。
张伯奋自认为武艺胜与其弟张仲雄差不多的欧阳寿通三分,且对他的手段有了些防备,定吃不了亏。况且此番受陈通一剂【天王补心浆】,武力更胜从前许多。
所以,张伯奋只觉得对上欧阳寿通绝对稳赢,只差说一句:这把优势在我!
但等到那欧阳寿通大步近前,众人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时,张伯奋心中的成算却似冰消瓦解一般,再也无有些底气了。
不是张伯奋胆子小,而是对面大踏步而来的欧阳寿通形貌气势太过骇人了些。
远远看着还不觉得,只近了后,他等却才发觉,这欧阳寿通的身形竟超乎了常人极限,差不多有丈二之多。
须知四人都不是身形矮小的人,陈通身长九尺,张伯奋、李彦仙、吴玠三个的身高亦都超过八尺有余,但是他等在欧阳寿通面前却都矮了接近三分之一多。
那厮不但身形高壮,速度更是快逾奔马,一路闯将来,步若雷霆,声威之盛,几有山倾地陷之势。
更兼他身上披挂的鳞甲上多有狰狞颅骨作缀饰,只看着就感觉一股凶戾之气扑面而来。
张伯奋再怎么胆壮,却也只是个凡人之躯,纵心怀仇恨,却又怎敢与这等凶物放对耶?!
那欧阳寿通近的来些,却叫道:“张伯奋!你弟张仲熊吃洒家打作断脊之犬,你来见我,却不行叩拜之礼,莫非也想与你兄弟一般作个废人?!”
张伯奋听得,一张铁面涨得通红,大怒道:“欧阳寿通!耶耶与你势不两立!诸位哥哥且与我一块儿打杀了这厮!”
说着张伯奋却舞动手里的战戟,大踏步向着欧阳寿通杀去。
面对张伯奋的进击,欧阳寿通却轻蔑道:“张家小儿!只你这点微末本事,如何敢与洒家叫阵!也罢!洒家便送你与你兄弟作伴去!”
欧阳寿通说着,脚下却急赶两步冲到插在地上的骨枪跟前,一把捞起那枪,一边挥动几下,一边叫嚣道:“且看洒家先斩···直娘贼!哪个泼厮偷了洒家的宝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