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禾走近床边,仔细端详了片刻,她眉头微蹙,沉声道:“晴儿姑娘,把世子爷交给你们的那方帕子拿出来。”
萧晴将手中一直提着的盒子放在床边的几上,正要打开,许禾按住她的手,轻声道:“稍等。”
说完,她给萧晴使了个眼色。
萧晴意会,转身面对王大人和王夫人,“为世子救治之时,劳烦二位去屋外等候,请。”
虽用了请字,但却是不容拒绝的姿态,永宁侯心里有些不大舒坦。
他大小可是个侯爷,而对方只是个女侍卫,但对上萧晴那张脸属于珍宝阁标志的脸,永宁侯冷哼一声,还是拽着自己的夫人往外走去了。
此时他心里想着,这所谓的神医若是治不好他的儿子,珍宝阁他也不怕,便是强行把这俩人扣下,出出这些时日的怨气也好。
萧晴不去看他们的脸,也不知道他们的心思,只是道:“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进来,若有冲撞,不小心伤了大人或夫人,那就不好了。”
说完,也不等他们回答,便转身进了屋里。
因着男女大防,虽有萧晴跟着,屋门却仍是敞开,而且,也确实需要敞开。
萧晴对许禾说:“放心,我分神听着四周的动静呢,无人能靠近,你安心做。”
“有晴儿姑娘在,我自是放心。”许禾毫不掩饰对她的信任,信任她,更是信任珍宝阁。
况且,做的也不算什么秘密的事,只是怕被人打扰了影响速度与成效,她只是怕麻烦。
说着,许禾带上昨天让下人匆匆缝制的棉布手套,然后打开了盒子。
接着,从她的布囊中取出火折子,还有一小瓶点灯用的煤油,连着包裹里取出的一瓶不知道什么东西,递给萧晴。
“这瓶倒在帕子上,撒匀一些,然后把整个盒子连着帕子一起烧了,最后只取出帕子的灰烬。”
许禾说着,又想起:“对了,有没有办法让他中途不要醒来?”
萧晴勾了勾唇,有那么一些些邪恶:“交给我便是。”
很快,屋内起了浓烟。
许禾拿出三张粗厚的棉帕子,用茶水打湿后,一条自己捂着口鼻,一条递给萧晴,示意她学自己捂好,另一条则不分轻重,“啪”地甩下去,盖在了永宁侯府世子王永聪的脸上。
虽开着门窗,但屋内依旧全是烟,萧晴拿出自己随身的扇子,替许禾扇开她周遭的烟气。
许禾则盯着燃烧的火焰看,生怕出一点纰漏。
没一会儿,王永聪果然被呛醒,萧晴眼疾手快,冲他的后脖颈砍下去。
烟飘到屋外,王大人和王夫人看着越来越浓的烟干着急,不懂这是何等情况。
王夫人几次想让下人冲进去,但王大人听着屋内没有大动静,定了定神,便只大声问屋里:“神医,可是出了何事?”
萧晴出来,咳了两下才硬梆梆道:“没事,安心等着。”
匆匆来,又匆匆返回,任永宁侯和他的夫人再急,也不多做解释。
许久,屋内的烟气渐小。
“好了,没事了。”许禾看着碗中完整的帕子灰烬道。
“好了?”萧晴看看床榻上依旧脸色惨白、紧闭着双眼的人,又看看许禾自信的脸,不由蹙起了眉。
只是烧个东西,就治好了?可人还不见醒呢,难道是她砍太重了?
“嗯,好了。”许禾脱下手套,捏在手中,她在考虑,这手套是丢了还是拿回家洗洗继续用。
“不需要为他治疗吗?例如吃什么药,针个灸,再不然,喝些符水,或者把这个帕子的灰吃了?”萧晴不可置信,提出了一些常见和不常见的办法。
“哦,对。”许禾这才想起来,问了萧晴刚才砍那一下大概多久能醒,得到答案后,她转身出去。
许禾来到门外,对王大人和王夫人道:“屋内几案上是之前那方帕子的灰,要埋起来,埋在他寝房的西北面四十米处,上面种一株植物,待到植物生出第四个根,便是世子的身子便彻底痊愈时。”
说着,她欠身让了让,“二位进去看看吧,世子一刻钟之后便能醒来,醒来后估计会吐出些淤血。”
王大人略带审视看着许禾,王夫人却不管不顾,先一步步入屋内。
“神医,劳烦这府上稍息片刻,待我儿无事,本侯亲自送您回府。”王述语气沉沉,端起平日在军营里不怒自威的神情来。
王述这一番话,不,应该说是这番威胁,许禾听懂了,这是怕他儿子被自己治出毛病,将她扣下了。
“好,那就多谢王大人的款待了。”许禾依旧维持着淡淡的笑,不急不缓。
“神医,请。”王述面无表情看着许禾,身后站着一排护卫,威风凛凛。
许禾抬起下巴,慢慢悠悠往屋里走,好似真的是被客气请进去的一般。
王夫人守在床边,焦急等待,时不时问许禾一句“怎么还不醒”,许禾每次都耐心回她,“再等等,时辰未到。”
终于,床上的人动了动,许禾忙叫一旁的永宁侯府小厮:“世子要吐血了,快扶他起身。”
果然,才刚被扶起来,痰盂还没拿好,王永聪便剧烈干呕起来,两下之后,他终于呕出一团又一团的黑血块。
许禾依旧老神在在地坐在一旁喝茶,等着。
王永聪吐完血,任小厮给他简单漱洗了一番,慢慢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轻快了,脑子清明了,他觉得自己该是重获新生了。
“多谢神医相救,再生之恩无以为报。”王永聪甩开母亲的手便“嘭”地跪下,谁也没反应过来,他都已经磕下了脑袋。
许禾连忙让开身子,眼神示意王夫人和小厮搀起他,“世子爷言重了,小女只是恰巧略懂些术法,能帮到世子爷就好。”
嘴上客套着,许禾心里却疑虑重重。
她也不是擅揣摩之人,便开口问了:“世子爷刚醒,怎知是我救了你?而且据我所知,此邪气在我救你之前,应是最后一次发作,也是最严重的一次发作,若无解,你便就此长眠了,而从发作开始,你的各处神经均已废,你不可能知晓在此期间发生的任何事。”
看着王永聪慌乱而震动的瞳孔,许禾笑了笑:“世子爷知道自己所中的是何邪法,也知晓害你之人是谁,更是知道了我今日会来救你。”
说完,许禾抬眸看了萧晴一眼,那意思是:你看,你们珍宝阁出纰漏啦~
萧晴:……我只是个护卫。
永宁侯王述诧异望向自己的儿子:“聪儿,你……神医说的可是真的?”
“是。”王永聪低沉着脑袋,想了想,决定和盘托出。
他声音闷闷,“那人要我偷爹的防护图,我拒绝了几次,最后那次,香菱因为听到了他们的密谋,而后掩护我逃开,但她却被掳走了,她……”
似是想起了痛苦的事,王永聪有些哽咽。
而永宁侯夫妻俩听到儿子提起香菱这个名字,心里百味杂陈。
儿子沉迷烟柳巷两年,与香菱的牵扯是近半年来的事,他甚至打算过给香菱赎身,但被王夫人以他未娶正妻为由拖了下来。
但如今听儿子说出香菱的事迹,却是后悔了,这般有情有义的姑娘,许是有什么苦衷,不得已才落入那般境地。
定了定神,王永聪继续道:“我把香菱救出来的时候,她手上紧紧抓着那方帕子,我当时以为那是她的遗物,要我好生保管,可现在回想起来,我才知她是让我别碰它。”
这般阴差阳错,王永聪还是被算计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