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叫了,我在这!你叫我出来做甚?”粱捷站在原地,一脸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人,心中却早已掀起了波澜。
他看着眼前这个儿时好友,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曾经,他们一起在田野里奔跑嬉戏,一起在学堂里诵读诗书,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仿佛还在昨日。然而,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却是一个与他渐行渐远的人。
粱捷的目光落在郑正身上,只见他身着一袭黑色战袍,腰悬长剑,威风凛凛。但在粱捷的眼中,这一身装扮却显得如此陌生。
“贤弟,你果然还是……”粱捷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本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放肆!你一介反贼,我乃是当朝阵前指挥使,我多次劝你不要执迷不悟,是你不听,怪不得别人!”郑正一脸威严地打断了粱捷的话,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冷漠和决绝。
粱捷闻言,心中一阵刺痛。他怎么也想不到,昔日的好友竟然会如此称呼他。反贼?这两个字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郑正,你我自幼相识,你当真如此绝情?”粱捷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
郑正冷笑一声,说道:“粱捷,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背叛朝廷,便是我等的敌人。今日我前来,便是要将你这反贼就地正法!”
粱捷听着这副说辞,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悲凉。他冷笑一声,笑声在空旷的泯江回荡,带着无尽的嘲讽和不屑。
“哈哈哈,是,你是指挥使,我就是一介反贼,我哪里配与你称兄道弟?”粱捷的声音冰冷而决绝,仿佛将两人之间的关系彻底斩断。
他的目光如刀,直直地盯着郑正,眼中的悲凉渐渐被愤怒所取代。
“是我多想了,多谢提醒。”粱捷咬着牙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郑正没有吭声,他静静地看着粱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有惋惜,有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片刻后,郑正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严肃:“粱捷,你也是抗金英雄,数次北伐,这些皇上都是看在眼里的。你为何放着这大好前途不要,执意谋反?这样对得起老梁公吗?”
他的话语如重锤一般敲在粱捷的心上,让他的身体微微一颤。老梁公,那是粱捷的父亲,一生为国尽忠,最后却落得个悲惨的下场。
粱捷的脸色变得苍白,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发不出声音。
“哈哈哈哈!”一阵狂笑在空旷的场地上回荡,笑声中充满了悲愤与无奈,“我的郑大将军啊,你竟然将抗金与英雄这两个词相提并论!难道你不知道,在这乱世之中,所谓的英雄不过是被人利用的棋子罢了!宗老将军、岳元帅、韩世忠等等,他们哪一个不是抗金的英雄?可他们又得到了什么?善终?重用?都没有!他们有的只是无尽的冤屈和悲惨的结局!”
说话之人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发高亢,“要说对不起,我对不起大梁的父老乡亲,他们对我寄予厚望,盼望着我能收复失地,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我对不起北方的黎民百姓,他们翘首以盼,渴望着我能带领他们摆脱金兵的奴役;我更对不起身后跟随我多年的弟兄们,他们与我同生死、共患难,可如今,我却要让他们面对如此残酷的现实!除此之外,我还能对不起谁呢?”
他的话语如同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众人皆沉默不语,只有粱捷冷冷地哼了一声,然后猛地转过身去,面对着仅存的百余人,他的心如刀绞一般,仿佛在滴血。
“弟兄们!”粱捷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我是梁惠康王,你们的皇帝!但现在,我要下达我最后的旨意:我命令你们放下兵器,向宋军投降!”
众人惊愕得如同被雷劈中一般,身体完全僵住,仿佛变成了一尊尊雕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梁捷,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绝望。
梁捷看着众人的反应,心中一阵刺痛,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坚定立场。他深吸一口气,用威严而又充满无奈的声音说道:“你们已经流了太多的血,不能再有更多的伤亡了!所以,我以皇帝的身份,命令你们放下武器,向宋军投降!”
然而,他的话音落下后,现场一片死寂,没有一个人动一下。梁捷的眉头紧紧皱起,他扫视着眼前这些曾经与他并肩作战的将士们,心中涌起一股悲凉。
见无人响应,梁捷转身看向王安,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高声喊道:“王安,这些人中你的职位最为显赫,你就先做个表率吧!”
王安浑身一颤,他缓缓地抬起头,与梁捷对视着。突然间,他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样,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奔涌而出。
“大哥啊!大哥!”王安哭嚎着,声音中充满了痛苦和绝望,“你是我此生不渝的大哥,我听从了你一辈子的教诲,然而今日,小弟实在难以从命了啊!”
他的哭声在空气中回荡,让人听了心如刀绞。接着,王安猛地站起身来,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对着身后的将士们高喊:“弟兄们!是纯爷们的,就跟我冲上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了!冲啊!”
随着他的呼喊,原本沉默的将士们像是被点燃了一般,纷纷举起武器,发出一阵怒吼,如同一股汹涌的洪流,向着宋军冲杀过去。
粱捷紧闭双唇,一言不发,他的沉默在这一刻仿佛比千言万语更有力量。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须臾之间,喊杀声戛然而止,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鲜血如潺潺溪流般流淌着,将泯红水染成了一片猩红。粱捷的眼前是一片惨不忍睹的景象,满地都是横七竖八的尸首,他们的鲜血汇聚成了一条暗红色的河流,缓缓地流淌着。
粱捷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涌出眼眶。他颤抖着双手,试图在遍地尸首中找到一个尚有气息的兄弟。然而,他所看到的只有一张张毫无生气的面孔,这些曾经与他并肩作战的兄弟们,如今都已离他而去。
满地皆是冰冷的尸体,宛如被抽走了灵魂一般,毫无生机可言。粱捷的心如刀绞,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这些都是他的好兄弟啊!
粱捷艰难地站起身来,他的双腿像是被千斤重担压着一样,每迈出一步都显得异常吃力。他的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郑正,眼神中充满了决绝和愤怒。
“贤弟啊,请允许我最后一次如此称呼你。”粱捷的声音低沉而又沙哑,仿佛是从地狱中传来的一般,“听闻那狗皇帝竟然用万户侯来悬赏我这颗微不足道的头颅。我已身无长物,唯有这万户侯之位,就赠予你吧。”
言罢,他的动作快如闪电,仿佛一阵疾风,让人猝不及防。只见他迅速地伸手握住剑柄,毫不犹豫地将利剑从剑鞘中猛地抽出。剑身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直直地横在他那脆弱的脖颈处,仿佛只要再稍稍用力,就能轻易地割断他的喉咙。
“来生,切莫再踏入这乱世之中。”他的声音低沉而又坚定,仿佛是在对自己许下一个承诺,又像是在对这乱世发出一声叹息。这句话如同他手中的利剑一般,锋利而决绝,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迟疑。
随着最后一句话音的落下,他的手猛地一动,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将利剑朝着自己的脖颈抹去。刹那间,鲜血如喷泉般四溅而出,溅落在他的身上、地上,形成了一滩触目惊心的血泊。他的身体也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一般,缓缓地向后倾倒,最终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郑正站在不远处,亲眼目睹了这一幕,他的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各种滋味交织在一起,让他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儿时的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那清脆悦耳的欢声笑语,仿佛还在耳边萦绕,可如今,这一切都已成为了过眼云烟,粱捷已经离他而去,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郑正的脚步异常沉重,仿佛每一步都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他缓缓地朝着粱捷的尸体走去,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上,疼痛难忍。终于,他走到了粱捷的身边,蹲下身子,紧闭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颤抖着伸出手,轻轻地合上了粱捷那瞪大的双眼。
“大哥啊,你永远都是我的大哥,我又怎会不认你呢,一路走好。”郑正默默地在心中念叨着,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落在粱捷的身上。
他缓缓转过身来,深邃的目光穿过重重迷雾,投向那遥远的天际,仿佛要穿透时间的屏障,去探寻那隐藏在岁月深处的答案。他眉头微皱,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迷茫和怅惘,似乎在苦苦思索着什么,却始终无法找到那个关键的线索。
他的思绪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奔腾着回到了那遥远的往昔。然而,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久到他已经无法确切地记得究竟过去了多久。那些曾经的记忆,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砾,散落在他脑海的各个角落,难以拼凑成完整的画面。
他只记得,那是宋政和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