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禾县。
一座荒凉无人的山头,本没有名字,但多有一些百姓口中无从考证的奇闻轶事,最出名的便是山神娘娘娶夫,只留下衣物的传闻故而得名落衣山。
有负箧曳屣,头戴儒冠一书生手中打着的灯笼里火光摇曳,正埋头赶路。
风急狂嚎,好像随时都会熄灭纸糊的白灯笼里烛火。
头顶乌云遮月,闷雷如鼓。
不到片刻丝雨如线,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落衣山上雨水打湿泥路,稍不留神就可能滑倒跌在地上,书生脚赶着脚,无处避雨心里焦急起来。
“前面有人家兴许可以借宿一晚!”
这书生望见不远处微弱的星点,显然是有人家。
黑瓦白砖的府宅,挂着两个红红的灯笼,在狂风骤雨下摇晃。
朱红大门紧闭,连一丝缝隙都没有留。
屋檐下浇的落汤鸡似的书生用袖子擦了把脸,一阵劲风刮过不禁打了个哆嗦,好在这不算宽广的屋檐下恰好能遮住身子,雨水都哗哗的沿着檐檩流淌下。
这大宅周边并没有近邻。
不过,也从门上用银镶的铜扣看得出家境不一般。
书生穿着长衫,身上的补丁格外扎眼,有些踌躇不敢敲门。
可被雨水一激兴许会感染风寒。
他咬咬牙,握着冰凉铜扣的手几次握紧又松开,自幼体弱多病却在这个时候在乎起脸面,或许主人家早就睡下,或许大雨一会就停歇,深更半夜的打扰多有些不识礼节。
半个时辰过去,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没有减弱的意思,反而愈发加重。
倾盆大雨伴随着电闪雷鸣,好似老天爷在故意刁难!
书生早已腿脚麻木。
颤颤巍巍的蹲下,双臂紧紧环抱。
轰隆!
又是一道惊雷劈下,闪电将阴沉的雨幕划成两半。
“冷,好冷——”
而在府宅里,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好似眼中有些不忍,他一百年来意志浑浑噩噩,看到过太多次路过人被害的场面。
这次,估计也不会例外。
他叫许阳,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却不知为何附身在人皮之上。
老实说,这人皮也似乎极为不凡,可到底根本无法动弹,没有自主能力。
只能听之任之恶鬼穿上自己,去食人去害人。
虽然县令早已张贴布告,禁止往来百姓经过此地,可总归是有一些外地人并不知晓,白白葬送性命!
许阳盯着眼前的一块透明面板。
【姓名:许阳】
【状态:残破人皮】
【天赋:吞妖噬魔(未解锁)】
他心中一直在默默等待,百年之忍,只为有朝一日掌控自己的命运。
【任务:百年之期,解锁天赋】
而从穿越到如今,只差最后几个时辰。
在此之前,还需要继续蛰伏……
若是这书生能够再多坚持一会,或许自己能出手将其救下。
*
*
*
床榻上,一个蓝眼恶鬼几乎占据整张床,婴孩手臂粗细的鼻孔煽动,嗅到了活人的气息,嘴里露出獠牙无声的冷笑。
它伸出手,用短刀般的指尖将架子上的人皮轻轻勾过来,小心翼翼似乎怕将这人皮给撕裂。
这体型硕大的恶鬼不知怎么将自己塞进去,用针线将裸露的口子缝好。
完全看不出一丝异样。
妙龄女子光嫩洁白的肌肤,好似春天盛开的百花斗艳,凹凸有致的胴体穿上绸缎织锦长裙,媚眼如丝眉似月,铜镜里一颦一笑风情万种。
纤纤素手把握绣着荷花的团扇,遮住不施粉黛的半边面容,少了分胭脂庸俗却多了几分深闺秀气。
烛台的灯光昏暗,如此红粉佳人却让人心头发寒。
美人满意自己的扮相起身,款款走出房门。
吱呀——
紧闭的大门突然打开。
书生猝不及防的便看到一张楚楚动人的脸蛋,撑着油纸伞望着他,她额前的碎发如叶,水灵灵的大眼睛,好似会话本里狐仙变化的女子。
“姑娘,小生等雨停了就走。”
他急忙说道,脸色涨红。
“这雨恐怕今夜不会停歇,公子站在外面连个落脚的地都没有,怕是明早都病倒了。”女子一手执伞,一手抚扇轻笑道。
“不会病的,劳烦姑娘挂念。”
书生明明冻得不住颤抖,却坚定的谢绝好意。
“奴家看公子也不像是坏人,奴家父母去县城做买卖还未归,不如暂歇一晚。”
女子望着书生缓缓道。
大雨如瀑,两人在屋檐下隔着门槛。
“不可!不可!孤男寡女传出去岂不是败坏姑娘的名声?此为君子所不为。”
书生急忙摆手说道,说什么也不进去。
“奴家又不会吃了你,公子怕什么?”女子嗔怪道,“规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死道理还能困住大活人?真是个呆子!”
这一席话倒是说的书生更加窘迫,脸色尴尬。
密集的雨滴往地上倾泻,积水向脚下淹来。
“那,那在下就叨扰了,明早我就出门,定不会坏了姑娘的清誉。”
书生脸红滚烫,最终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作揖道谢。
“这落衣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公子且放心不会有人看见。”
女子握住书生的手,将他拉进来。
就在关上厚重的大门刹那。
轰隆——
夜空再次降下雷霆,将门前的一棵大树劈的火光四溅,焦黑无比,暴雨来的更急更猛。
朱红大门里的却不知为何比外面还要让人觉得寒冷。
“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书生感受着手上的柔夷脑袋好像要炸似的,将女子的手甩开。
他心惊肉跳,从未接触过异性。
脸上写着兵荒马乱的样子倒是令人忍俊不禁。
女子只是浅浅一笑,带着书生来到房间,推开房门,淡淡的薰香便扑鼻而来,屋里的布置倒是有些雕镂兰砌。
烛台上有面铜镜,还有盏油灯在缓缓燃烧。
暖帐上也有一些细小的纹样,红被枣微。
梨木方桌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洁白的花枝。
待到书生站在屋内,女子便轻掩门扉。
“姑娘,这屋子怎么……”
身后女子将团扇放在桌上,轻挽书生的手臂,贴近耳畔口吐兰芳,书生便登时哑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是奴家的闺房,多的屋子还没收拾,公子就屈身将就一晚罢!”
书生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定在原地。
喘着粗气,好半晌才缓过神。
“怎可共处一室!姑娘还是快找间空房,莫要戏弄在下了!”
他手软脚麻,着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