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人来熊往的密林

“哪——哪来的佣兵!谁雇的你?”

史库里更加警惕,恶狠狠地盯着他,手弩瞄准了对方的脑袋,但后者摇了摇头。

“瞎摆弄什么,拿开,”那人伸出一只手拨开奎克的武器,接着又指着那把弩说道,“我的脑袋可是好不容易才安上的,别给我弄掉了。”

“你把那群亚人怎么了?”

“七八个逃命的小猴子罢了,谁会在意他们去哪。”

幸存下来的雾林亚人壮着胆子问道:“熊……熊不是你招来的?”

“什么熊?”佣兵看向他,“我们见过?”

“你嘴里到底有没有真话!”奎克死死地盯着他,生怕他掏出什么东西把熊叫过来,“我已经闻到你身上的味道了。”

“你要说的是畜生的臭味的话……那倒确实,这一路上到处都是臭烘烘的大粪,咳,太久没见到这场面了,我差点一脚踩进去。”

“你……你是从哪边过来的?”

佣兵有些不耐烦地指了指身后。

“那群亚、亚人也在后面?”

“我怎么知道他们现在跑到哪去了,是死是活都不一定吧。”

“我、我们得去看一看,”史库里小声地对奎克说,“万一那群放、放熊的人在后面追的话……”

“可我们也不知道具体在什么地方。”

“问、问他,我看他不、不像是袭击这里的人,不然肯定动手了。”

“这位……佣兵?我们希望你能带个路,”奎克放下武器,尽量礼貌地对他说,“有一伙人闯入了我们的领地,还赶跑了我们氏族的人,必须要让这群人受到惩罚。”

佣兵闻言,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拒绝:“我可是连自己在哪都没弄清楚,怎么可能跟你们去找人干架?况且我早就不干过去那行了。”

“正因为如此,我们可以把你想知、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只要我们清、清楚的话。”

“没错,既然你说自己是误入此地,肯定需要有人指路吧,你只要帮我们带个路,我们也能为你提供情报。”

“是吗?”佣兵若有所思,“好像是不错,既然如此,你们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只要我们能够答得上来……”

“这里到底是哪个国家?现在的国王是谁?”

“这……这就是宁姆格福啊,现在是葛瑞克统治着这里。”

“葛瑞克啊,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佣兵一副难以理解的样子,“宁姆格福……这地名也没听说过。”

“你是来自交界地以外?”奎克试着问道,“是个褪色者?”

“我都说了不是什么褪色者,我也不知道褪色者是什么玩意,回答我第二个问题吧,现在这里在打仗吗?”

“这……这个,算是在吧。”

“唉,真是到哪都没有平静的日子,”佣兵说着转过身去,向前方挥了挥手,“走吧,我最后再掺和一次这些破事。”

虽然与这个神秘的家伙暂时同行,但他的身份仍不能让人感到安心,于是在赶往他目击到亚人逃离之处的路上,奎克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道:

“在来到这儿之前,你是被谁雇佣的?”

“还能是什么,注定灭亡的王国,注定失败的国王,”佣兵不以为意地说,“不然,我又怎么会这样徒劳地死去呢。”

这家伙说他过去曾死过一次……奎克心中更加坚定了他就是个褪色者的猜想,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愿意承认。

如果说是失忆了,那他应该同样不记得过去的经历才对,之所以不承认自己的身份,只能解释为他有什么难言之隐。

带着这样的想法,奎克又问了一句。

“那你……不打算继续做佣兵了?”

“让他们打去吧,我连这儿是哪都不知道,凭什么去帮人厮杀?正好,这也是个歇息的机会,”说着,他仿佛陷入了思考,“在地方住下来似乎也不错,虽然那棵大树有些晃眼……但该说不说,这里的风景很漂亮。”

“既然你来自交界地外,肯定没有看到过黄金树吧。”

佣兵喃喃道:“何止如此,我也从未见过这样明媚的世界。”

听他的语气越发柔和,似乎已经沉浸在自己的回忆当中,奎克干脆闭上嘴,任他去胡思乱想。

眼前的道路十分崎岖,他们已经进入雾林深处,路边时不时会有一道血迹,倘若这个佣兵是为了将他们带入埋伏当中,那现在已经是绝好的地点。

但他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一个劲儿地朝着前面走起来,都快要走到密林的另一头了。

以至于奎克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因为出神而搞错了位置。

“我们真的还要往前走么?”奎克向他确认道,“再走下去,我们就要走出树林了。”

“绝对没错,我就是在前面看到了那群小东西,慌慌张张的,好像有人在追他们。”

“你就没多看看?”那个幸存者听到自己的族人陷入危险,难以抑制地喊道,“说不定可以救他们一命!”

“那时候我连你们算不算人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去管这种闲事,”佣兵摊手,“你们也不会去管动物之间彼此狩猎的事儿吧。”

“你……”

“嘘!”奎克拉住想要和他大吵一通的雾林亚人,躲在树干之间小心地朝前面看了看,“有人!前面是不是你说的地方?”

“差了些距离,”佣兵也马上进入状态,一板一眼地分析起来,“嗯,大概是那群小家伙跑了一会儿后被抓到了,这个位置,正合他们的方向。”

“你的意思是,前面的人是——”

“奎、奎克,看!”史库里努力压住自己尖细的声音,指着林间模模糊糊的人影说道,“看那身衣、衣服……”

奎克的眼神比史库里更好,他定睛一看,之间几道惨白的影子在树林中的空地上晃荡。

他们有的蹲在地上,有的拎着什么,共同之处是同样都穿了身脏兮兮的外袍。

毫无疑问,他们穿着的那身衣服是某种制服。

“出、出发之前,寅云大人要我们小心用——用血的人,”史库里继续小声说道,“大人说过,他们穿着医、医师的衣服,而且身上有一股臭味。”

“肯定是他们没错了,用血的人,就是他们用熊血招来了卢恩熊!”

“但是他们来找我们做什么?”雾林亚人大感冤枉,“我们都没见过这群家伙!”

“或许是为了抓、抓奴隶,给他们供——供血,他们杀人从来都不眨眼。”

“真是奇怪……”

“喂,我说,所以前面那几个家伙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应该是他们没错。”

“这么说你们已经来晚了,那几个小东西肯定都被他们弄死了啊,那地上躺着的,还有他们手里拎着的,不都是尸体么。”

“呜……”

“至、至少要干掉这几个家、家伙。”

“你们还想报仇不成?”

“报仇,一定要报仇!”雾林亚人咬牙切齿地说,但接着他又茫然地说道,“可是我们肯定打不过他们……”

“不、不一定,趁他们叫、叫出熊之前,收拾掉他们就行了。”

奎克皱起眉头:“恐怕很难吧,他们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难道就这么回去禀、禀报?”

“我说,你们打算怎么做,那是你们的事,但既然找到人了,我的事情可就做完了,”佣兵马上将自己择到一边,“刚才可是说好了,我带路找人,你们带我离开这儿,现在我做完了,你们总得履行承诺吧。”

“可如果不解决掉他们,我们也没法离开,”奎克试图说服他,“那恐怕就没法完成和你的交易了。”

“喂,这可是我们提前说好的啊!”

“不要生气,只要你再帮我们一个忙,和我们一起干掉这群家伙,事后我们再多给你报酬就是了。”

说什么也不能在这时候放他离开,一方面他看起来就身手不凡,没有他的助力恐怕很难拿下这几个白面具。

另一方面,现在还没有正式动手,如果他闹起事来暴露了位置,肯定会更难收场。

“不要老是层层加码!”佣兵恶狠狠地盯着奎克,但他却并未真的转身离开,“既然你许下这样的承诺了,就准备好付出足够的代价吧。”

奎克坚毅地点了点头:“只要你的本事值得,我们的主人一定会愿意给你相应的报酬。”

“哼,说到底就是个给人办事的,也敢许下这么大的愿,可别等之后再逃了啊。”

“绝对不会,”奎克一边说着,一边拔出了武器,“现在还是先处理这几个混蛋吧。”

“就他们?”佣兵抬起下巴,高傲地说,“就算是在我没脑袋的时候,他们这种货色也就是几刀的事。”

“你真的能做到一刀致命吗?要是给了他们机会,说不定会叫出熊来!”

“那种事情,就要看他们的命怎么样了……”

佣兵盯着那几个白面具的眼神已经透露出了阵阵杀气,即使隔着面具,仍能令人生寒。

“你的本事大,动起手来,就由你打头阵好了,”奎克一个劲儿地给他戴高帽,先是说清楚了危险,又轻声问道,“你需要我们怎么做?”

“绕过去,左右夹击,看他们谁没死在我的刀下,顺便补上几下就够了。”

佣兵胸有成竹地说着,双手已经移到了刀柄上。

奎克瞥了一眼他的武器,有大又宽的钢刀,不免有些担心:“你这两把刀会不会有点太大了,前面都是大树,可能会卡在上面。”

“不必担心,我也不是第一次在森林里战斗了,”佣兵毫不在意地拔出双刀,整个人的气势立马变得不同,“久违的感觉啊,闻到这股味道,才能感到我是活在此刻……”

“你打算怎——”

话音未落,佣兵已经冲了出去。

他高大的身体穿行在林间,凡是挡在路上的树木都被他一刀斩断,无论它们多么粗壮,在他的刀下都仿佛只是细小的树枝。

他的路线是绝对的直线,一路上没有任何东西能使他改变方向。

站在林间空地上的几位白面具立马注意到了佣兵的动静,他们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看向那道朝他们直冲而来的身影,几乎是下意识地将各自的武器举起。

只要那人敢冲到他们面前,必定会被碎尸万段。

几人当中有个老练的白面具觉得他不会一个人独自来找事,于是后退了几步,眼神在周围的密林间游走,寻找着这家伙同伙的踪迹。

而剩下的三人则组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阵型,作为前战地医师,他们没有受过什么关于战斗的训练,再加上对方来势汹汹,像这样摆出一个能三人一同夹击敌人的站位就已是极限。

佣兵对他们怎么摆阵完全不屑一顾,眨眼间已经冲入其中,顿时就是三把尖刀刺向他的身体。

但佣兵抬起双臂,扭转身躯,将三把尖刀一一拨开,更是对着身前两人一人赏了一拳,将他们打出数米之外。

没被打飞的白面具奋起手中尖刀,趁机一刀插进佣兵臂甲的缝隙里,结果收效甚微,他稍一抬手便将白面具连人带刀甩开,接着还不等白面具躺倒在地,他又跟着劈了一刀。

手起刀落,白面具下意识地伸手去抵挡,结果是双臂被他齐肘斩断,登时喷出股股鲜血,失去了手臂的白面具躺倒在地,连连惨叫。

或许是看他叫得太惨,佣兵干脆又挥了一刀,噗的一声后,惨叫终于停歇,而后面的几个白面具见此形情,也不敢再上前来。

那个最先后退的白面具早有准备,看他实在是难以抵挡,干脆将挂在腰间的石头取下一块,看准了佣兵的位置,狠狠地向他抛去。

石头落地,摔得粉碎,里面封存的正是熊血,四周马上传出熊的咆哮声,自从他们扰乱了雾林中领地的界限,几乎处处都能见到卢恩熊。

经过白面具们暗中的行动,几乎每头熊都被取过血,而后又被封存入这种古怪的石头当中。

现在它们对这种经过加工的血腥味尤为敏感,一旦感觉到这股味道,便会下意识地赶来,将那份暴怒为他们所利用。

同理,这一招也可以用来其他生物身上,比如说飞龙。

只不过取飞龙血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而激怒它之后又很难以处理所以几乎用不上就是了。

与其和这家伙死磕,不如让熊去将他大卸八块,带着这样的想法,其他白面具也纷纷将手伸向腰间,他们每人都有一块类似的石头可供使用。

佣兵看出了他们的不对头,心想一头熊还好对付,万一真的叫来四五头,恐怕会陷入一番苦战,到时候就要让这群人跑了。

他虽然没有什么目标可言,但一旦举起刀,尝了血,心中的躁动就变得难以压抑。

自出生以来从未忘却的热忱涌上心头,佣兵心一横,非叫眼前的敌人倒在脚下不可。

他随即一个大跳,跳向正待投掷石块的几人,白面具们被他吓得连忙后撤,只有一个人趁机扔出石头,而其他两人差点被他落地时一脚踢翻。

明知道正面绝对打不过这位主,几个白面具干脆各自转身,接着不管不顾地扔出了手中的石块。

石块出手的瞬间,佣兵的大刀也已经劈了过来,离他最近的那个白面具倒了大霉,他连防御的心思都没有,直接被砍倒在地,巨大的伤口贯穿腹部,里面的东西流了一地。

“看来你们这群人流的还是人血,”佣兵抬起刀,两眼看向剩下的三人,“既然如此,应该不会脏了我的刀吧。”

“这种话,你可以去跟那畜生说!”

最靠后的白面具拎起自己的两个同僚,嗖的一声闪到数米开外,一滩鲜血所在之处。

他阴沉地盯着佣兵,仿佛已经看到了他的死相,白面具不是为了逃,而是为了保全自身,不被卷入其中。

佣兵听到身后传来树木断裂的声音,他转过身去,只见一头硕大无比的棕熊破开林木,咆哮着朝他扑来,在它身后,回荡着接二连三的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