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雯雯…”赵孟华看着门口神色先是一喜，紧接着在少女的身后看到了熟悉的少年，跑出去的脚步为之一顿，语气都放缓了不少，“路明非你也在啊。”
我跟陈雯雯一起走回来还真让你失望啊，不过也用不着这么担心吧，我可是衰仔诶，那个全班点名都能漏掉的空气，学校保卫室的狗地位都比我高。
路明非内心吐槽着，举起了手中的蟹黄酥糕，“刚刚去买了伴手礼，回来在门口碰到。”
他看到人群中极为闪耀的小太阳眨着眼睛，似乎想说什么。
没给她买礼物？可是刚刚才买了面包她不吃啊，还害得他吃了一半拿另一半去喂鱼，这可是大大的浪费，是小资主义。
“这样吗？”赵孟华又露出浮夸的微笑。
那双眼睛明明写着厌恶……路明非神色有点恍惚，原来一个人的眼神真的可以表露出那么多的情绪，他似乎很久没有这样直视过别人的目光了。
不过能被当做敌人，那还真是三生有幸啊，呵呵。
“其他人都差不多到齐了，那边师傅也准备好了，就等你俩了。”
明明想说的是就差陈雯雯吧，他可有可无好不好？
不对，赵孟华的目光没有将他排斥出去。
真的有在等他？
路明非眼睛不自然的放大，这是多稀罕的现象啊，他张了张嘴，一个火红的身影插入了进来。
苏晓樯带角间带着对视而不见的某人的怒色，“也不急，赵孟华你总不能让人带着伴手礼，一脸风尘仆仆的吃饭吧？”
有点按耐不住的赵孟华只得改口，“路明非你快点把东西放回房间吧，我们就先上船等你了。”
也不是非得等他啊……你们吃你们的呗，反正楚师兄都把饭钱给了我，有钱还能饿死人嘛？
虽然想这么说，可看到陈雯雯的那双眼睛，他默默的走回自己的房间。
“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路明非转头看向从敞开房门进来的少女，一袭淡青的裙子，脸上画着淡淡的彩妆，像是从水墨画中走出来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星形耳坠，“如果是苏晓樯的话她一定会这么说，她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委婉客气。”
这倒是，尤其是面对自己那可是怎么损怎么来。
路明非点点头，“话说柳淼淼你这个时候怎么还在这里？不应该是上船了吗？”
他撇了眼窗外，那边正好对准着湖边，一艘精致的小船停靠在蟹庄的码头，微风吹过，还能带来一些欢声笑语。
看得出来赵孟华他们几个玩的还是很开心的。
“呃……”柳淼淼看着面前的少年，那日酒馆的情景再次浮现，原本苏晓樯让她说的话瞬间改口，“苏晓樯让我来问问你后面怎么样了。”
苏晓樯和柳淼淼……这两人的关系原来这么好吗？平常也没看出来啊。
毕竟一个是音乐，一个是体育，一个是文学，对吧？
“不算太好，但偶尔也能说上几句话。”柳淼淼目光眺望到湖上，眼神中闪过一丝的歉意，不过很快被一抹好奇取代。
对不起啊，苏晓樯，我终究不是你。
自己既不会苏晓樯那样的坦诚，面对什么都不会妥协，似乎只要坚持就能解决一切。也不会陈雯雯那样的心思玲珑，将周围的人际关系一个又一个串联起来。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普通到会经常犯错。
“……”路明非看着又一次把她心里话讲出来的女孩，实在很想吐槽一句，大姐你是外星人吧，连读心术都会。
他回想了一下刚才那个情景，好像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吧，刚想开口，柳淼淼就转头看向少年，“不过看来你还是选择毫无所动。”
我能有什么动作？一起聊天，一起摘蒲公英算不算。话说你既然会读心术，你就直接读呗，还要我回答干什么。
“那就一起走吧。”柳淼淼晃了晃闪动的手机，赵孟华打来了电话。
“抱歉啊，家里突然来了电话。”柳淼淼一上船就先鞠了一躬，“不过我好像不是最后一个到的。”
“是啊，是啊，迟到这种事还是得看路明非。”赵孟华目光放在了码头上站着的男孩，嘴角微微勾起。
他有点期待他的表情，可惜楚子航不在。
路明非懒得搭理这家伙，他扫视了一圈正准备找一个空位坐下，那边苏晓樯就朝他招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全班人的目光都变得暧昧了起来。
只有路明非自己清楚这绝不可能，小天女那么骄傲的人喜欢谁都不可能喜欢他，只是……对，想近距离看他笑话，将当初开学时的遗憾弥补。
“没想到路明非你跟苏晓樯关系原来这么好，其实我之前就应该看出来的，你们两在班上就经常吵架。”陈雯雯坐在对面，神色不知该说是‘居然现在才知道这件事’，还是‘你居然瞒了我瞒了这么久’。
以路明非初学的察言观色，他真的搞不懂。
陈雯雯原来也会这样啊，他以为，她会一直都是那个独自坐在椅子上翻看着书页，几缕阳光从窗户外透过，将她的棉布裙子和肌肤照的透明，天使一般。
“怎么可能，跟狗也不可能跟这个衰仔。”苏晓樯倒是一如既往的嫌弃。
啊对对对，我真是让你丢面子了，还真是辛苦你忍着，还给我留了个座位。
“好了好了，既然人齐了，那就开船了。”
起哄的声音此起彼伏，“哦！”
小船在师傅的操纵下离开了码头，平稳的滑入了阳澄湖，几道配菜也陆续上桌。
又有人操起捞网，水流回落的声音夹杂着壳与壳的碰撞声，大大小小的螃蟹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青背、黄毛、金爪、白肚，这是阳澄湖大闸蟹的四大特征，选这种螃蟹要看5个地方。”赵孟华在螃蟹堆中挑挑拣拣。
很明显是做了功课，已经有小弟开始为老大摇旗呐喊，打助攻，“具体要怎么分析啊？以后我去买螃蟹就可以知道了。”
“首先是雌雄，我们这个月份吃的应该是雌蟹。”赵孟华翻出了一只手掌大的螃蟹，在众人面前比划，“就像这只。”
“然后看蟹壳。壳背呈黑绿色，带有亮光，那就肉厚壮实；壳背呈黄色的，大多较瘦弱。二看肚脐。肚脐凸出来的，一般都膏肥脂满；凹进去的，大多膘体不足。三看螯足。螯足上绒毛丛生，都螯足老健；而螯足无绒毛，则体软无肉。”
“这位客人了解的真深厚。”捞蟹的师傅也不吝赞美。
赵孟华摆了摆手，“不过是有不有心的区别罢了，只要有心谁都会。”
“其实还要看活力。将螃蟹翻转身来，腹部朝天，能迅速用螫足弹转翻回的，活力就强；不能翻回的，就是活力差。”
“但这些都是现捞的，这点就算了。”赵孟华又连着选了几只，洗干净后带回了自己的那一桌，其他桌自有师傅去做。
赵孟华那一桌……陈雯雯、苏晓樯、柳淼淼，以及——路明非。
路明非瞪大了眼睛，这一桌都算是同届的风云人物了，他何德何能和他们共坐在一起，他只是一只随波逐流的水母。
氛围有点尴尬，尤其是在其他桌都已经推杯换盏，大呼小叫，他们这边静默的就像是另一个世界，只有锅中汤水沸腾的声音，最后还是陈雯雯开了个话题，“大家想好毕业之后做什么呢？”
依照华夏人的传统，高中毕业后一定是进入大学，而作为精英学子的他们，高二学完课程就差不多再考虑了。
“燕京或者水木呗。”赵孟华一脸志在必得，以他的成绩来说也是很有可能。
“我也差不多，不过如果考不上应该会去国外，斯坦福吧，我家有亲戚在那边。”苏晓樯脸上丝毫不觉得这是什么羞耻的事情，有关系不用才是傻子。
“我或许会去双桥，我不太想继续走音乐这条路了。”柳淼淼的回答却是出人意料，她明明一直是在音乐道路上前进的。
听说在校外的钢琴比赛中也挺进过全国大赛，在父母创办的交响乐团中还担任过几次指挥，怎么说都是未来光明。
柳淼淼用吸管搅了搅饮料，“还只是想法啦，具体的得跟父母商量。”
赵孟华夹起了一只煮好的螃蟹，很是贴心的将其四分五裂，放入旁边陈雯雯的碗中。
动作行云流水，熟练的显然不是第一次。
陈雯雯也很自然的夹起蟹腿轻沾了些蟹醋，连平常的谢谢都没有。
路明非恍然间想起少女下午的谈话，想起几个月来文学社的聚餐，她很了解赵孟华，了解的像是私下里经常在一起。
也对，赵孟华可不像自己，他请得起豪华的餐馆，能一起去浪漫的迪士尼，陈雯雯……陈雯雯不会拒绝的。
他以前怎么这么傻，情感白痴都不足以形容自己。
“我不确定，具体的要看留学申请和高考成绩。”陈雯雯咀嚼着鲜甜可口的蟹肉，“味道的确比冰镇运过来的好。”
路明非吃起来却是味同嚼蜡，他看着渐行渐远的岸边，想着自己还不如以前那样装傻。
就像每个少年人都有过，仿佛自己才是世界的中心，周边的所有事物全都要围绕着自己转，长大了一些就会感到羞愧，别人说起来还要红着脸狡辩说是小时候不懂事。
他现在就很想缩了缩脖子回到那个时候。
“路明非呢？”赵孟华似乎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被冷落的少年，“现在这么奋发图强，以后是要来当我的校友吗？”
“如果可以，也不是不行。”路明非一副没听懂嘲讽的样子。
徐岩岩从旁边桌子上起哄道：“怎么可能，人家可是要去霓虹的，说不定在那就有什么老相好，哈哈哈。”
老相好……路明非莫名回忆起了梦中女孩的身影，酒红色的长发披在白色的巫女服上衣，手拿着绯色长剑——一剑劈开银行大门。
真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
还有，端坐在酒席上，厨师和侍从们颤颤巍巍的站在下席，如同古时的太监一般，等待着用餐结束。
“那以后带过来给兄弟们看看，怎么说也是弟妹。”赵孟华很是真诚，丝毫不给路明非插话的机会，“雯雯，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陈雯雯一脸娇羞，连称呼问题都略过了，“我的话……”
路明非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湖上吹来的风是湿哒哒的，带着一丝暖意，像是构筑了某种结界，所有人的呼吸都不由得放缓加重。
这是名为气氛的魔法，处在其中谁都逃不过。
“路明非你真要去霓虹啊。”这时一道娇俏的声音响起，似乎现在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苏晓樯啃着螃蟹，目光如炬，扫过桌上的所有人，尤其在柳淼淼面前停留了许久，后者歉意的撇过头去。
“柳淼淼，你是在耍我吗？”她直接从座位上撑起。
不是，被耍的人不应该是我吗？我都还没愤怒呢，大姐你怎么就先开口了。也不对，我什么时候被耍了，好像是她在柳淼淼之前说了自己。路明非是真的摸不清现场到底是什么情况。
柳淼淼轻声细语道：“我们回去再说这件事情吧，同学们都看着呢。”
同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赵孟华赶忙点头，他还想继续下去，并不打算半道而废。
他准备了那么久可就等着这一刻。
就像渔夫捞鱼，下了两三天的网，正打算收获的时候，突然冒出了一只张牙舞爪的螃蟹，随时都有可能用锋利的钳子剪断渔网。
“我很讨厌别人欺骗我，更讨厌别人欺骗我还利用我。”苏晓樯却不依不饶，“你拜托我的事你自己却耍心眼，好！”
柳淼淼心中一阵咯噔，她想的很好，却忽略了少女的心思。她不是自己的合作伙伴，更不是自己的下级，她只是对这件事情感兴趣才来的。
赵孟华似乎抓到了点什么，他愤怒的站起，整艘船出现了小弧度的摇晃，“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