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镜湖双生，守护之誓（二）

之前他们为了能更好的修炼来应对入学考核，特意拜托唐雅找的公寓。有了这个地方，他们就能一同修炼，不需要受学院宿舍的条文束缚。这个公寓位于施莱克城内环北边，里学院也不远，一室一厅，一个月的房租也不贵。

“唐雅老师找的地方真隐蔽……”

霍雨浩用钥匙打开生锈的铁门，霉味混着桂花香扑面而来。璟儿转动轮椅碾过嘎吱作响的地板，忽然指着浴室惊呼：“钱院长连浴桶都准备好了？”

半人高的木桶赫然摆在浴室中央，桶壁刻满魂导符文。

面对这个浴桶，两人面面相据。这个地方除了他们俩，熟人中也就唐雅知道。钱多多是怎么知道的，让他们不禁有些害怕。

霍雨浩注入魂力后，符文亮起蓝光，清水从桶底阵法中汩汩涌出。

“先试试药液？”霍雨浩晃了晃琥珀瓶。

璟儿攥紧裙摆，声音细若蚊蚋：“你……转过去。”

霍雨浩老实的转过身子，璟儿却还是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不允许使用魂技哦。不，允，许。”

水声淅沥中，霍雨浩面红耳赤地背对浴桶。直到璟儿闷哼一声，他才慌忙转身——少女大半身子浸在碧绿色药液中，金色纹路从身前蔓延至脖颈，皮肤下仿佛有熔岩流动。

璟儿后背依旧遗留着，过往在白虎公爵府遗留下来的伤疤和金纹以奇异的交错在一块。脖颈处，是上次马小桃灼烧出的伤疤。看久了会给人一种莫名的恶心感。

“手……贴上来，”璟儿咬着唇发抖。霍雨浩掌心刚触到她湿漉漉的后背，璟浩之力便不受控地奔涌。药液骤然沸腾，金色光点顺着交融的魂力钻入璟儿经络，堵塞处发出冰层碎裂般的脆响。

窗外月色渐浓，两人依旧保持原样，璟儿腕间的金纹已亮如星轨。而霍雨浩身上却弥漫着翠绿色的光茫，璟浩之力在疏通璟儿经脉的同时。璟儿体内的生命能量也在反哺给霍雨浩，是他的精神力和身体都得到了保养。魂力居然也有上升的波动，可霍雨浩已经达到了二十级，没有获得魂环并不能有着实质性的突破。

夜风掀起褪色的窗帘，两个被月光拉长的影子，在斑驳的墙面上轻轻摇晃。

璟儿赤足踩在星辉凝成的地面上，每一步都漾开细碎的涟漪。穹顶垂落的银蓝色光带像是凝固的极光，无数星辰在头顶缓慢旋转，时而聚成天鹅的轮廓，时而散作流淌的金砂。她弯腰触碰脚边悬浮的冰晶，指尖传来霍雨浩灵眸武魂特有的清凉触感。

“这里是……”

她仰头望向星云深处若隐若现的冰原，忽然被脚踝传来的温热触感惊得踉跄后退。一团绵软的金色绒毛正蹭着她的裙摆，鼾声从绒毛堆里传来：“冰冰……别这样，嘿嘿……”

“这是……天梦哥？！”

璟儿一下子就认出面前的蚕宝宝，毕竟她多次浏览过那份记忆，对于面前这人的印象可以说相当熟悉。

她蹲下身，指尖戳了戳蜷成毛球的天梦冰蚕。蚕宝宝肉乎乎的身子在星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十道金纹随着呼吸明明灭灭。她忍不住揪住一截尾巴尖轻轻摇晃，蚕宝宝立刻像年糕似的拉长又弹回：“雨浩别闹……哥在冬眠……”

“噗——”璟儿捂着嘴憋笑，这真实的手感假不了。由此璟儿也确定了一件事，自己或许身处霍雨浩的精神之海内。

璟儿忽然瞥见自己的倒影映在冰晶上。少女纤细的双腿完整倒映其中，膝盖还粘着几片未消散的星屑。她猛地站起又跌坐在地，指尖颤抖着抚过小腿——没有轮椅，没有绷带，经络间跃动的金芒如同流淌的星河。

“大概是我与雨浩哥魂力共鸣的结果吧……”

她撑着冰面起身，裙摆扫过之处绽开朵朵冰莲。远处传来细碎的破裂声，灰色雾气撕开星幕，裹着腐朽书卷气息的老者虚影飘然而至。

“大肥虫，醒醒。”伊莱克斯的骨杖敲在天梦冰蚕头顶，杖尖腾起的幽黑火焰烧焦了一撮金毛，“有客人。”

天梦冰蚕蠕动着翻了个身，九对腹足在空中乱蹬：“老头你又偷喝哥的蜜露！说了冬眠期间……”圆溜溜的黑眼睛突然瞪得滚圆，十道金纹同时爆亮，“璟丫头？！”

蚕宝宝炮弹般弹射到璟儿肩头，冰凉的身躯缠住她脖颈：“你怎么进来的？雨浩那小子终于开窍学会精神共享了？不对啊哥没教过他这招……”

伊莱克斯的魂火在眼眶里明灭不定：“璟的魂力波动与雨浩产生量子纠缠，看来两人的武魂融合……”

“说人话！”天梦冰蚕吐出丝线把老者拽到面前，“是不是你搞的鬼？上次非要研究什么三魂共振……”

见二人争吵的画面，璟儿居然感到莫名的有趣。不过她却发现了一个华点，理应来说此时的伊莱克斯还是神识破碎的魂球形态才对，为何现在却能保持人形？

“大家好好说话，不要吵架哦。”

璟儿指尖亮起绿金色魂力，轻轻点在缠斗的一魂一兽额间。澎湃的生命力瞬间抚平了躁动的精神波动，天梦冰蚕舒服得瘫成一张蚕饼，伊莱克斯的灰袍上竟抽出嫩绿的新芽。

伊莱克斯凝视着指尖萌发的叶芽，魂火剧烈摇曳：“这股力量……为何有些熟悉……”

在他那些残缺的记忆中，似乎过去的自己从一个俊美的少年身上感受过相同的力量。

“老头你嘀咕什么呢？”天梦冰蚕滚到璟儿掌心，突然僵住身子，“等等！你能动用魂力？在别人的精神之海？这不合……”

璀璨的绿金色光环自璟儿脚下绽放，无数镜面碎片从星海中升起。某块碎片映出霍雨浩在湖边紧抱她的画面，另一块则是两人武魂融合时交织的金白光茧。天梦冰蚕的蚕丝突然绷直，十道金纹疯狂闪烁：“三魂同调？！你和雨浩的共鸣度还在提升？”

伊莱克斯的骨杖重重顿地，十三道血色符文浮现在璟儿周围：“丫头，你最近是否接触过什么天材地宝？”

“庄爷爷给的药液算吗？”璟儿歪头避开一道扫过眉心的符文，“毕竟我……”

“居然是古树的精华结晶……”

老者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灰雾凝成的瞳孔映出她心口流转的金色漩涡和全身经脉，“生命与毁灭的双生子，难怪能承受古树的神性。不过……”他指尖点在她眉心，“这里还藏着更危险的东西。”

镜面碎片突然全部转向，映出白发少女冷笑的脸。

天梦冰蚕尖叫着喷出冰雾：“靠！这不是璟丫头上次失控……”

镜面再次拉远，三人看见一个熟悉的人既被锁链捆绑在一枚古镜上。

“雨浩/雨浩哥！”

……

霍雨浩的靴尖刚触到湖面，金红与银蓝交织的天穹便泛起涟漪。他踉跄着站稳，发现脚下的湖水竟如镜面般坚硬，每一步都踏碎倒映的霞光。远处浮岛悬空，无数棱镜在暮色中流转，折射出千万个支离破碎的黄昏。

“这是……”

他伸手触碰最近的棱镜，指尖刚触及冰凉的镜面，便看见六岁的璟儿蜷缩在柴房角落。养父的皮鞭抽碎月光，血珠溅在镜面上化作游动的金纹。霍雨浩猛然缩手，下一面镜子却自动飘来——十二岁的自己正将浑身泥泞的少女护在怀里，暴雨中两人的体温蒸腾成镜中白雾。

“这是璟儿的过去。”

这时，第三面镜子出现在它的面前。这回新的画面是：那晚海神湖胖，天梦冰蚕控制他的身体，熟睡的璟儿被他偷吻时睫毛轻颤的模样。

他耳尖瞬间通红，其实时至今日，他依旧不记得那晚天梦哥控制他的身子干了什么。结果从这个视角来看……

他转身疾走，却发现所有镜子都开始有序旋转，在湖面铺就一条星辰闪烁的甬道。

镜中影像悄然变化。十七岁的他身披冰甲与兽潮厮杀，二十五岁的他怀抱婴儿在唐门庭院踱步，三十岁的他独坐海神阁顶凝望星空——每个镜像都在与他擦肩时碎裂，化作冰晶铺满前路。

这些画面是我？

当最后一片冰晶消融，霍雨浩已站在湖心王座前。银发少女翘着腿斜倚在王座上，发梢垂落的星光在她苍白的脸颊流淌。九道暗紫色锁链穿透她的四肢，末端没入湖底幽暗处。听到脚步声，她慵懒抬眸：“爱哭鬼，这里现在不欢迎你。”

霍雨浩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复，而是仔细观察的面前的“璟儿”。

少女一头银白色长发至腰间，发丝的末端渐变暗紫色。荆棘状发饰束起几缕发丝，显得别有特色。露肩高领的黑色紧身衣，却有流动的液态金属的质感，在昏暗光线照射下。反射着奇异的光。左肩垂落暗紫色披风，边缘燃烧虚幻紫焰。

下半身穿着的不对称剪裁短裙，将洁白无暇的腿暴露无遗。左大腿上的金属腿环和右小腿缠绕荆棘状魂导器链条。不对称的服饰搭配，给人一种视网膜上的冲击和对个性的追求及解放。

胸口佩戴逆十字吊坠闪烁着暗紫色的光，腰间悬一柄缩小化的镰刀挂饰。

“你是……璟儿？”

霍雨浩看着面前与璟儿长相一样但给人印象完全不同的“璟儿”，轻轻的问了句。但他没想到也就是这个询问，让他遭遇危机。

锁链骤然绷紧！银发少女暗紫色的菱形瞳孔收缩，霍雨浩脚下的镜面轰然炸裂。暗紫色锁链如毒蛇窜出水面，瞬间缠住他的手腕脚踝。王座在轰鸣声中升起，少女踩着虚空步步逼近，足尖点过之处绽开血色冰花。

“原来是你。”她指尖勾起霍雨浩下颌，暗紫色纹路顺着锁链爬上他的脖颈，“能让那个蠢货多次舍命相护的，竟是只二十级的小虫子。”

霍雨浩挣扎着催动魂力，灵眸金光却被锁链吞噬：“你把璟儿怎么了？”

“这句话该我问。”

银发少女突然掐住他的喉咙，身后浮现十枚血色魂环，“明明是个连第二魂环都没有的废物，凭什么让她忍受那些苦痛替你挡灾？”锁链骤然收缩，霍雨浩的皮肤渗出金红血珠，“就凭你这双眼睛？”

剧痛中，霍雨浩突然抓住锁链。奶白色魂力顺着伤口喷涌，竟在少女掌心灼出青烟：“凭我能为她死千万次！”

镜湖开始沸腾。无数记忆碎片从湖底升起，映出霍雨浩背着璟儿穿越暴风雨的画面，映出他彻夜为昏迷的璟儿输送魂力的场景，最终定格在新生考核——霍雨浩拥抱失控后璟儿的刹那。

“可笑！”

银发少女甩开霍雨浩，锁链将记忆碎片搅成齑粉，“你以为那些自我感动的小把戏能改变什么？你们至始至终都把她当作垫脚石，贪婪的喰吸她的生命。如果没有她与你的武魂融合，你根本达不到现有的高度。”

她突然扯开衣襟，心口狰狞的伤疤竟与璟儿脖颈的灼痕如出一辙，“看看这道伤痕！真以为她的治疗能力是没有代价的？她只是将你们的伤痛转移到自己身上强忍硬撑，而这道伤疤……”

“是为救一个为母采药从山崖山摔下来，命悬一线的虫子遗留的。”

霍雨浩瞳孔剧震。

那些出现在璟儿身上的伤疤，此刻都在记忆碎片中显露出真相——她每次治疗一个人的伤口，自己就要忍受其疼痛。每一道伤疤的出现，都是她濒临崩溃的证明。这也很好的说明了璟儿为什么有超于常人的耐力，以为她早已对疼痛麻木了。

霍雨浩回忆起，公爵府的那些仆人为了逃避上头的工作，会特意弄伤自己去买惨。事后拽着璟儿为其治疗，这种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也明白了，自己摔崖那次苏醒后璟儿消失了三天。三天后，却见她面瘦枯黄且脏乱的背着一筐少得可怜的药材。当时她身上又多了几条粗大的伤疤……

“现在懂了？”银发少女抬手召出黑炎长剑，“你只会伤害她，离她远点，否则下次撕裂的就不只是……”

“否则怎样？”霍雨浩突然握住剑刃，任由鲜血染红衣襟，“杀了我？那谁来替她分担痛苦？”

灵眸突然迸发璀璨金芒，一股寒气将黑炎长剑熄灭，“你以为这些年，我真看不出她在强颜欢笑？”

镜湖开始崩塌。白发少女惊愕后退，锁链在霍雨浩的魂力冲刷下节节断裂。当最后一道枷锁崩解时，整个空间突然响起琉璃破碎的清音——

“住手！”

真正的璟儿撞破虚空降临，绿金色魂环在她脚下绽放成莲。她张开双臂挡在两人中间，脖颈的灼痕正渗出璀璨金液：“另一个我，不许你伤害雨浩哥！”

银发少女怔怔望着璟儿心口流转的金芒，突然嗤笑出声：“真是愚蠢的共鸣……”

她化作星光消散前，指尖轻点霍雨浩眉心，“记住，下次见面时你若还是这般弱小——”

“我会亲手碾碎你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