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番外 清明追叙

“三月初五,清明雨下。”

那是一个老者,一个手指骨节突出的老者。他举着酒杯,望着亭外飘渺的朦胧,昏黄的双眼里,有暮色中的闪光。

半披着衣裳,歪戴着冠帽,斜坐在案几旁,就是一个洒脱。

“三月初五,清明雨下。”

老者嘀咕了一句,对着亭外的空荡荡举起酒杯,仿佛那里站着什么人似的。

“你老说:‘你身为诸侯王,应该去学治国,看那些人物传记有什么用,你是一定会被记入历史的。’

你说错了吧,史书中没有我,反倒是我去记录历史。

你还说:‘诸子百家是服务于君王的,你身为诸侯王,是不用学习这些的。’

你又错了吧,诸子百家是服务于天下,而我身为诸侯王,也当服务于天下。我学史家的法,为天下编撰真正的历史,这是我的责任。”

老者再次倒上一杯,满脸惆怅,一口直接饮尽,被呛的咳了几声,再次嘀咕,

“自从你当我的舍人,我们就分不清了啊。你这个史官也不像史官,我的王国都是你治理的,居然还是一众兄弟中发展最好的。

真的,你不学史家的法多好,学儒家的,名冠天下,所有人都会敬称您一声大儒。法家也不差,虽然不招官员待见,但天下百姓会为你称赞。再不济,学个道家,后世也有人为你立神牌。你怎么就选了史家?

你还说啊,‘史家的道才是万般大道的根本,没有史家,哪来的诸子百家的繁盛?别看现在史家不是显学,但没有史家,就没有这百花齐放的百州。’

可是啊,你看,天下诸国,哪里还容得下我史家之学问?没了我史家,天下还不是照常运转。

那些诸神啊,把我们打压成什么样子了?有的国家居然连史官都不配了,更多的是把公正的史官,替换成君王的笔,讽刺,讽刺。”

满饮三大杯,老者又举杯向另一个方向,

“陈老弟啊,《春秋》一书成就了儒家,《时序》一书成就了你啊,现在小说家谁不引用《时序》,陈老弟,你可以释怀了。

我没能阻止史家的没落,这是我的责任,作为最古老的大道,最早都可以追溯到文祖时代的史官,居然会在我之后没落。

如果《战国》不出世,史家就不会没落就好了,我宁愿我成不了什么圣贤。你还夸我,我有什么脸面啊。”

老者觉得不过瘾,直接把酒杯直接扔了,抱起酒坛就是猛灌,脸颊上刺鼻的水珠,不知是酒还是泪。

“自我人族大兴,就设有史官,君王之言,莫不询问。凡王所举,必有记之。

陈老弟,我还记得你这句话啊,你累了,我明白。但我累了,我却不能,没办法,都是我的错,当年的神灵法,我就应该阻止。”

将喝完的酒坛直接扔下,也不管地上的碎片,再次打开旁边一坛的封泥,又对着另一个方向举起,

“班兄啊,你能在那种环境下成道,是我所没有预料到的,你的孩子们更是惊艳,一门三才俊,这在百州史上都是少有的。

当年我们一起对抗诸神,那佛教啊,不知被我们黜落了多少神灵。哦,还有,可还记得巫教中的那一支噬人神系,一群不把自己当人的人,该杀!

当年他们不是逃了几个出去吗?我都找到了,你放心吧,我绝不会让他们到处作乱。就算是受到其他几个教统的庇护,我也要断了他们的信仰。”

一坛接着一坛,地上碎片都铺了一层,老者已经是脸现醉相,

“付老弟、安文、斜雨、风青……”

这一路上倒下了很多人,也有很多人踏上了这一条路,但是只有他,从最初坚持到现在,他早就感觉累了。

他经历了太多太多,但是他的心境却因为有缺无法更进一步,早就是不堪重负。灵魂早已疲惫,各种磨损其实早就达到了消亡的地步。

但他不能死,不能倒下,这虽然是一条黑暗的道路,有无数人在这里倒下,但他不能。是他带着人从光明的大道上走入这个黑暗的小道,那他就有义务把人从黑暗的小道中重新带回光明的大道上。

“你们有人陪我走过了一程,才不堪磨损倒下。也有人只是走了几步就退出去,无法忍受这黑暗的长路。这是你们自己的选择,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但是各位啊,这长路快要到底了,我已经看到了光明。想来你们也会很欣慰的,这都是我们一起奋斗的结果。

我也好久没有去拜见你们了,今年就再见一见吧,过了今年,下次见面的时间,应该不远了。

各位,请再等我一会儿吧,再过几年的清明,我们在雨中相会。”

……

云梦国风州,原林国国都所在。

“风青啊,当年你要拜我为师,我跟你阐明了利害,委婉的拒绝了你,可是你还是执意拜师。

那个时候我就很欣赏你,虽然嘴上说你不过一下等之资,但我史家的大道哪里看天赋,我对你可是倾囊相授。

可是你啊,你为什么,”

说到这,老者竟发出了哽咽之声,地上大坑中躺着一块石碑,这石碑上有很多新鲜的泥土,明显可以看出是刚挖出来的。

“你的子嗣不是挺多的吗?我百年前过来看你,还笑你为什么不自量力去对付昊天,那是你可以直接去面对的吗?

那个时候,你的坟墓可是周围这一圈最好看的,我还说,就你这个家伙,在底下过的最滋润。有些老家伙连香火都断了,我找他们都费了好大一番劲。”

老者小心擦拭掉墓碑上面的泥土,仿佛在擦拭那个刚从泥潭里滚出来的脸蛋,

“我收了那么多学生,就你这家伙最调皮,最无赖,我还说你肯定活的比他们久,以后跟我做伴的还是你。

但是,但是,为什么啊,为什么就咽不下这一口气呢?

是吧,是我,我也咽不下去是吧?

那你也跟我说一声啊,昊天那家伙的信仰是你可以轻易撼动的?我打不过他,所以我就黜落了上百个还算重要的神灵,也算是为你出了口恶气。”

正在怀念的老者,突然被一声高呼打断,

“那边那个老丈,你在干什么?”

两个差役打扮的人急忙走向老者,看到大坑中间摆放的石碑,顿时脸色大变,

“你怎么把这个东西挖出来了?快点埋起来,不然“”我们几个都有得受。”

两人一起出手夺过老者手中的石碑,却被老者轻松躲开,老者抱着石碑,面呈怒象,

“这是为何?死者为大,什么事情还不能放过死者?!”

两个差役,看着这个老者,被他的气场震的说不出话来,互相对视了一眼,

“老丈,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但你最好还是不要牵连到其中,赶紧把这个石碑埋了,我们就当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情。

有可能你还认识这个风家人,但你现在可不能认识,不然我们都得遭殃,这可是上面的命令。”

一个差役抬手指了指天上,其意思不言而喻。

“天上,是那朝庭,还是诸神?”

老者是一脸不屑,但两个差役听到这一席话,神色是无比惶恐。

“老丈,你可别再说了,我是念在你年龄长的份上,才劝你的。若是你再这么说下去,别怪我们把你拖到牢狱中去。

天上那些大人物岂是我们可以议论的,算后辈求求你了,把这东西埋了,咱们就此散了吧。”

看着这两个后生,老者也是叹了一口气,如果他们强硬,他大可以出手。可他们两个只是抱着好心劝说,他也不是什么大恶人,怎能无端出手。

看着手中的石碑,老者再次擦了擦,直至上面再无一丝泥土痕迹,

“风青啊,你死了都不得安分啊,我还说你是在底下过的最好的,是我说的太早了。

你生前我没来得及,你死后我又怎容他人糟蹋,你好生在这里安息,我去会会那个连死者都不放过的家伙。”

老者将石碑笔直插入土地,转过身来扫试着那两个差役,

“我也不为难你们,告诉我,这风家的祖坟是谁填的?!”

他扶着石碑,身形并不高大,脸上的表情也只是严肃而不是愤怒。但在两个差役的眼中,这是一头怒龙,是蓄势待发的猛虎。

“老丈,别追究了,我们惹不起。”

一个差役努力挽留,他爷爷也是这个年龄,他不想这个老者如此死去。虽然他很有能力,甚至有可能是一位宗师,但这件事根本就不是一位宗师可以解决的。

另一个差役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别再劝解了,把他们两个也搭进去,那可是没地方说理。

“罢了。”

老者忽然叹气,似乎是被两人影响,不想追究这件事情了,转身落寞的走出大坑。

就在两个差役,在想怎么解决这个坑的时候,老者突然回过头来看他们,

“谁敢填这个坑,我就把谁给填进去!如果有人问你们是谁说的,告诉他,来找史家刘宁!”

两个差役久久无言,他们着实慌了,这个坑不填,上头可要怪罪他们两个。刚被派来看守被填埋的祖坟还觉得渗得慌,但是时间久了,这个又闲、工资又不低的活路,他们觉得还好。

可如今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们不是被发现前处理掉,就是到时候被处理的是他们啊!

两人想再找那个老者理论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消失在眼前,

“我们两个,”

那个心善的差役一时间六神无主,急急的看着那个颇有主见的同事。

“李二,先别慌。”

“能不慌吗?风家的事是小事吗?那么大个家族,一夜之间崩塌,你说他是惹到谁了?风家那可是本地豪强,就算是本地郡守都要给面子。

我们呢?不过就一平头老百姓。那老丈也不是好人,我念他岁数大,一直苦苦劝他,最后他却这么说,这是不把我们当人啊。”

李二愤愤不平,可是他也不敢惹那个看似很强势的老者,只能在背后骂几声。

“秦大,你快拿个主意吧,兄弟这次能不能逃过这一劫,还得看你。

如果不处理好,风家的后果就是我们的后果啊。”

那秦大苦思了一会儿,

“我这里想出了三个办法。

一,我们自己埋了,不惊扰其他人。就是这么做,容易得罪那个老丈,看他说话的样子,也不是说话不算数的,到时候就我们两个比较惨了。

二,我们两个装作不知道,反正周围也没有人,平常也没有人敢来这边。我们先瞒过一阵子,等那个老丈回来。这么做的话,就是一旦被查出来,不仅我们两个要着,而且我们的长辈也要一起跟着受罚。

三,直接报给上官,让上头自己来解决。这么做就是也得罪那个老丈,但我们两个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但如果那个老丈有能力秋后算账的话,我们两个是一个都跑不掉的。”

听到秦大出的计策,李二也是为难,但一想到家里的妻子和爷爷,狠狠一咬牙,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我连看守死人坟墓的活都接了,还怕什么。只要我还活着,去码头上当苦力也不是不行。

我这就去找那坟头神,我就不信那老丈可以跟天上那群人作对。”

秦大的计策说来说去,也就是在得罪老丈和得罪两方之间。

“秦大,今天的事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因为吃坏了肚子在茅厕,知道了吧?”

看着正要说话的秦大,

“你是读过书的,比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要懂,这件事有我一个人就够了。我平常经常受你的照护,这次我一个人就行。

你还年轻,你还可以去考取功名,就是以后功成名就了,不要忘了我。你藏在家里的书,我又不是不知道,那像我,读了几天书就跑出来了。

好了,不说了,不说了。”

李二细心嘱托了一番,悲壮的转身。

……

“那风家,最有名的还要数百年前的风青,据传闻,他幼年拜了一位老神仙,学了一身本事。之后在云梦国的朝廷里当了大官,那时的风家一时显赫无量。

但是英年早逝啊,也是活该。那风青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说要抵制昊天神君,抵制就抵制呗,反正我信的也不是昊天,我信的是太一。

但这风青,打着抵制昊天的旗号,废了不知道多少神灵的祭祀,那里面可是有不少是太一的神!

这哪里可以忍啊?要是我,我也会像我的先辈一样,联名上书,可惜可惜。那风青被撤了下来,换了另一个信太一的史官主持,这才消了民众的怨气。

也是这件事之后没有多久,就传出来了噩耗,说是太一神的降罪。从那之后,风家就一阕不振,但好歹也是一个群望家族。”

正在讲述的老者捊了捊长须,感慨万千。他的父亲曾经历过那件事情,时常自豪的给他讲述,所以他才记得如此清楚。

“风家的没落,是从风青逝去开始的,但为什么连祖坟都被埋了,这就又说来话长了。

风家虽然出过风青这么一位大人物,而且也培养了不少优秀的子弟,但是就是突破不了一郡的格局。

于是自风青之后的第三代家主,信了太一,并且捐了不少钱财出去,请求太一的宽恕,这才有了好转。

按理说呢,得到了太一的宽恕,这风家还可以继续繁荣下去。但是谁知道这风家表里不一,家族里不知道养了多少江湖侠客,专门挑太一神灵的毛病。

反正自从这件事情被挑明之后,风家人在各个地方都受阻,一下子衰落的连城里卖肉的李家都不如。

之后更是发生了一件恐怖的事情,那风家的祖坟,”

说到这,那长须老头神色惊恐,

“那风家的祖坟直接塌陷在地里,整个城里的人都看到了,风家祖坟就轰的一声,全部陷在了土里头。所有人都在说,这是风家得罪了神灵,受到的惩罚。

老哥啊,这神灵千万不要得罪啊!”

说到最后,这长须老头还告诫了面前的老者。

那老者笑呵呵了一下,也没有什么其他表示,只是继续追问道,

“那你知道,这风家祖坟塌了,他们不去把它修出来?难道他们家没有人了?”

那长须老头摇了摇头,

“老哥啊,你是有所不知,风家门客前些年围攻衙门,杀害了郡守,这风家的人基本上都被逮了。

再说回来,当年风家是想修这祖坟的,只是每次动工的时候,都要发生意外。这让风家只能停下手,不得不搁置一边。”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多谢老弟了。”

老者递过几枚银钱,强硬的塞到长须老头手中。

“老哥再跟你打探个事,你可别拒绝这个钱。”

“什么事?”

长须老头笑呵呵的把这几个酒钱藏在怀中,这可得背着婆娘多买点酒喝。

“这风家原来的宅子在哪边?”

长须老头连忙收住了笑脸,

“老哥啊,我知道你跟风家有旧,也不拦你,看到城中心那一圈没?风家就在那边靠左大道上,由于出了这么些邪门的事,没人敢买下来,所以就一直闲置在那里。”

……

“风青小子,没想到最后还是我给你收烂摊子,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家伙这么大胆,太一有这么大的胆子?他有的话,当年也不会把楚国的信仰分出来。

云梦国的人是傻子?太一信仰都快侵蚀掉这整座城了,到现在还不肯用史家?信太一的史官,那还是史官吗?!”

看着这个院子越想越气,老者也不管其他了,直接放开灵神,庞大的精神力笼罩了这整座城市。

普通人可能感觉不到什么,但是那些受封神灵全部瑟瑟发抖起来。这浩大的精神力,在祂们的感知中,就仿佛一轮大日降临在这座城市中。而且这轮大日之中,还有针对祂们的气息,让祂们浑身难受。

“不知是哪位上神降临,小神惶恐。”

城隍庙中,城隍顶着这股烈日小心前行。

“告诉我,这风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城隍战战兢兢。

“小神不知啊,这风家不是派人刺杀郡守吗?难道还有什么隐情,小神这就上报衙门,绝不放过这幕后之人。”

老者只是冷哼一声,也不问这个问题,反而问起风家祖坟,

“那风家祖坟又是为何?”

“这个小神知道,外边传的玄乎说是什么得罪了东君大人,但是小神知道,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劳烦东君大人。

风家祖坟我也去看过,只是恰逢地龙翻身的余震,之后发生的那些邪乎事,都是一些风家得罪的淫祀干的,小神还亲自处理了几个。上神若是不信,现在城隍庙里还关押了几个当时作祟的淫祀。”

“那为何还有人亲自看守风家祖坟?当我是傻子啊!”

老者一脸不屑,

“你这个城隍正好跟我走一趟衙门。”

也不管他同不同意,老者用精神力直接捏着他的神体,走向衙门中。

衙门里,郡守早已等候,

“我小小风和群竟引得老神仙亲自来,还请老神仙快快请进。”

郡守一脸谄媚像,同时想把被束缚住的城隍救下来,可是奈何不得老者的精神力。

“把风家当年的卷轴取出来。”

群守一脸不情愿,

“啊,这,”

老者眯起了双眼,看着这个圆滑的群守,

“你可是不愿?还是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郡守连忙解释,

“非是不愿,只是当年判了风家的罪之后,那风家收留的门客,又刺杀新任的郡守,虽然没有成功,但是却不小心把案宗全部给烧了。”

“这好办,当年审判风家,可是在这大厅之中?”

不知不觉间,他们三人已经走到了大堂,群守连忙点头,

“当年那件事闹的很大,州牧还亲自过问了。审判的时候,除了新派的郡守,还有州府的主薄。”

老者点了点头,浩大的精神力再次爆发,笼罩了这整个大堂,平常晦涩难懂的道与理浮现而出,交织构建出了整个世界。

这整个大堂中浮现出无数画面,从最近的审判一起偷盗案开始,到这位群守刚上任审判的一起市民斗殴,画面依旧在向前跳转。

只不过跳转的速度越来越慢,似乎是分析不出之前发过什么事情了,老者扫视了四周,又看向郡守,

“借你群守印一用。”

抬手一招,一个大印从郡守身上飞出。看来当年那场大火不止烧掉了卷宗,还把这整个衙门烧掉了。

“也不过近十年间发生的事情,希望这群守印没有更换掉。”

老者嘀咕了一句,把全部的心神放到了郡守印之上,那缓慢跳跃的画面暂时恢复正常速度,向前方演变。

“风向旭,你可知罪!”

一身素衣的中年虽是跪伏在地,却是浑身傲骨,看着大堂上方的知县、、群丞、群守、州府主薄,

“我无罪,何来认罪?!”

正在审判的知县不满的哼了一声,

“哼!你无罪?那刺杀郡守的,可是你家门客?”

“我家门客何来刺杀群守?我只知我家门客追查城外山庄淫祀,缉捕野神恶鬼,前日醒来便被你们抓入这牢中。

我风家祖坟出事,上诉衙门了多久?怎的不见你们出动,反倒是我家门客抓捕野神恶鬼如此积极?”

风向旭一脸嘲讽。

“还敢在此狡辩?上夹棍。”

那知县看了一眼郡守,见他闭目养神,又看了一眼州府主薄,也是闭着眼睛,顿时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立马下令让衙役上前行刑。

“哈哈哈,这风和群也沦落到成为那群野神的走狗了吗?”

风和旭没有反抗,刑罚落在他的身上,他几乎没有任何屈服,反而大笑着嘲讽。

他们没有反应,反倒是老者身旁的郡守和城隍脸色大变,这没有审判几句就上刑,怎么看都知道事情不简单。

“州府衙门都掺和了一脚吗?”

老者看了一眼那个来自州府的主薄,就又看向大堂内发生的事。

“屈打成招,屈打成招!

这就是你们办案的手段吗?

很好,很好,我风和旭今日记下了,希望你们手段利落点,否则,他日项上人头,我必取之!”

风和旭根本就不吃这一招,反而眼色森然,牢牢的把这上方几个人的样子记下来。

“还敢威胁本官?这刺杀郡守想来还真是你们敢做的。来人,拖出去杖刑五十。

再传唤风向霖!本官就不信了,你们风家的人就这么一个个嘴硬!”

事实证明,风家的人都挺有傲骨,愣是没有一个人屈服在刑罚之下。知县也只能下令把他们全部押回监狱,择日再审。

“刺杀群守的那家伙毁掉了所有证据,虽然我们都知道他是风家的门客,但是没有证据我们也不好直接判刑。

这次动用私刑已经是我最大的忍耐了,下次你们再不给我们提供证据,我也只能无奈把它们放出去。”

一直闭目养神的群守看向天上,刺杀群守虽然可恶,但动用私刑在他看来也差不多,这次破例也是明知道是风家动的手才应允的。

而且上任郡守为什么被刺,朝廷那边还是知道的,这个家伙该死,但是他不该死的不明不白。上面派他过来当郡守,就是为了平衡风和群的势力。

“给我们三日时间,我们已经找到了另一个家伙的藏身之处。”

有神灵从天上传音下来。

事情到这里其实已经很明了了,老者叹了口气,这风家的人不愧是风青的后代,那性格一模一样。

不能说是冤枉吧,但这风家灭门也是情理之中,刺杀朝廷命官可不是开玩笑的。他们应该上报的,由自己动手,还是由别人动手,区别可是很大的。

但是也罪不至死,江湖游侠儿也做过很多这种事情,只要最后有理有据,先斩后奏也是被各国认可的。只是后面那刺杀新任郡守的,把这一切全部都毁了,真是一把可歌可泣的大火。

旁边面色大变的群守连忙上前,

“老前辈,我们已经知道了事情经过,马上就去把这件事情翻出来,必还风家一个公道。”

旁边的城隍更是慌恐,当年这件事情祂可是有参与,如果这个上神要细查的话,祂绝对逃不脱,谁能想到那灭亡的风家还认识这样的人物。

“前辈,”

老者举起手来打断祂说话,

“外头山庄那些野神恶鬼是真的吧?连风家祖坟都有淫祀恶神,你这城隍当的真好啊。

风家祖坟出事,上诉那么久,衙门都不去过问,这就是你们当官的态度?”

城隍那是一点话都不敢说了,而旁边郡守却是有苦说不出,也不敢说,明明都是前任惹的祸,为什么要怪到我身上?

“我也不要求你们把风家祖坟修缮出来,毕竟刺杀郡守是事实。”

郡守连忙擦了冷汗,

“前辈明鉴。”

“不过你们得为风家祖坟正名,下次我再来风和群时,还听到风家祖坟不祥的名声,那我就去你家祖坟好好走一圈。”

郡守连忙应下,生怕这位前辈去他们家祖坟走一圈之后,他们家祖坟的名声也臭了。

“还有你,城隍都当不好是吧?那要这么多阴寿干嘛?”

老者朝着这个城隍虚空一抓,那城隍顿感身体空虚了一阵,神体以肉眼可见的虚弱了几分,

“你还有六年的阴寿,如果你多做点好事,说不定还能再长一些,如果继续不管事的话,自己好自为之。”

老者收了神通,也不看这两个气人的家伙,转身就走。独留下这两个家伙面对面,暗自后悔。

“风青啊,你的后人跟你一样啊,性格刚烈如此,不知道是有幸还是不幸。”

老者站在碑前,涌出无限的回忆。这个学生是他近百年来的骄傲,可是表面再怎么调皮无赖,内心也是傲骨天存。

“今年的清明,看来是我呆在你这个小子这里最久,你是想念我了吧?”

老者抚摸着碑面,许久才停了下来,看向一旁乖巧站立的秦大。

“你读书已入了法,为何还在这里当个看守坟墓的小吏?”

“小子没有认识的人,所以没有人举荐学生。”

“连学府都进不去?”

“家中甚贫,养一人尚且不行,何来的钱财去读书?”

“有趣,有趣,你怕死否?”

“小子如果怕死,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不怕死,可愿认这墓主为师?”

老者突然来了兴趣,指着这个墓碑让秦大拜师。

“师父在上,请受弟子叩拜。”

这家伙直接跪倒在地,没有一丝犹豫,行起拜师大礼。

“好,好,好!

记住你的师父,他姓风名青,是我的骄傲。从今日起,你就是他的徒弟,而我就是你的师祖。

你师父不在了,由我来教导你。我姓刘名宁,可记住了?”

“徒孙记住了。”

“我给你一天时间去告别亲友,收拾妥当,明日我来接你。”

刘宁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秦大对着墓碑再次拜了三下,恭敬的离开。

“风青,我给你找了个徒弟,你在下面肯定会很开心的,对吧?”

老者最后抚摸了一下墓碑,留恋的看了一眼,然后毅然的转身,还有好多老家伙没去看过,不趁着今年最后这段时间,下次见面只有在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