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旗的人到了，这一战才算正式开始。”方紫岚神色凉薄，萧璇儿心中一紧，“世子夫人这是想翻荣安王之案？”
“荣安王之案，用得着我去翻吗？”方紫岚不答反问，萧璇儿略一思索，“也是，要说翻案，那位玉成王殿下首当其冲。”
方紫岚不置可否，“莫家的人来，不过是把荣安王之案最后一片遮羞布扯下来罢了。只是……”
她没有说下去，萧璇儿接口道：“只是若到了那一步，便是把李氏皇族的颜面踩在了地上，玉成王殿下、乃至远在京城的陛下，当真会眼睁睁看着而无动于衷吗？”
“旁人不好说。”方紫岚沉吟道：“玉成王殿下既然选择了留下，恐怕就没想过再回京。不破不立，若是不能凭此番公堂审案肃清，东南之地始终是一滩浑水，那他此生都得活在荣安王的阴影下。至于京中那位……”
她顿了顿，“既然他放任玉成王殿下留下，便不会彻底撒手不管。毕竟若是玉成王殿下出了什么事，宫里那两位娘娘少不了给他添堵。更何况，他惯会利用人心，继位以来好不容易攒下的民望，也不会想被区区东南之地的龃龉就毁了。”
萧璇儿看着方紫岚，试探似地问道：“听世子夫人这语气，像是已经想好了结局。”
“此案的结局，尚且不由我。”方紫岚摇了摇头，“不过若它不合我意，我不介意为它换个结局。”
萧璇儿欲言又止，方紫岚忽地笑了，“萧姑娘不必为我担心。早些时候我保下方家，便有人觉得我翻手为云覆手是雨了。既如此，我坐实了又何妨？”
“世子夫人，我曾听过紫秀如何成名。”萧璇儿倏然转了话头，方紫岚敛了笑，“愿闻其详。”
“紫秀天下第一的名头，原是她自己说的。”萧璇儿定定地看着方紫岚，一字一句道：“但死于她剑下的人越多，天下第一的份量便越重，久而久之便坐实了。”
“她只是一反常人认知而已。”方紫岚淡声道：“初入江湖，自己说的往往不会有人信，但比你来我往试探之后，再由旁人给出结论来得快。”
“因为世人总喜先入为主？”萧璇儿忍不住问了一句，方紫岚点了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只是紫秀不同。”
“紫秀的不同在于她绝对的实力。”萧璇儿的声音低了几分，方紫岚“嗯”了一声，“先入为主，加之绝对的实力，即便不是天下第一，也不会有人质疑了。”
她说罢叹了一口气，“可惜朝堂不是江湖，世子夫人也不是紫秀。紫秀说什么，都是为自己。然世子夫人说什么，都身不由己。”
“世子夫人的一言一行，落在旁人眼中，他们会揣测是为了方家、还是忠正王府。”萧璇儿抿了抿唇，“即便如此，世子夫人还要留下等结局？”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这个结局，我若等不到，死也闭不上眼。”方紫岚认真道：“只要我自己知道，我的一言一行是为了什么便好，旁人如何看，与我何干？”
“我明白了。”萧璇儿微微颔首，“待胡夫人与莫洋大人来了，世子夫人可要见一面？”
“不见。”方紫岚决然道：“与莫家有交的是先越国公，她不在了，莫家人就没有必要再见了。”
“我知世子夫人不想与莫家有瓜葛，不过……”萧璇儿犹豫了片刻，道：“莫家这二位怕是来者不善，还请世子夫人多加小心。”
“我知道。”方紫岚点头道：“无论如何，莫涵因我而死。莫家若是因此冲着我来，我也不惧。”
萧璇儿似是想安慰方紫岚，然而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世子夫人，莫公子之死，不怪你。”
“怎会不怪我？”方紫岚自嘲般地笑了笑，萧璇儿张了张口，终是没有发出声音。
不知为何，此番胡夫人与莫洋前来，一路异常顺利，既无人出面阻拦，亦无人暗中下手。
过于安静反而令人不安，但萧璇儿并没有把这些悉数告知方紫岚，只因她私心，不希望她再伤心一回。
当初莫涵与方紫岚姐弟情深，她都看在眼中。而后莫涵身死，对方紫岚的打击比对任何人都大，她不知道莫家如何看待此事，但她知道方紫岚宁愿彼时死的是自己。
再往后，许家那一场大火，不仅天下人怕，她也怕。没有了顾忌的方紫岚，只怕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她不知道这一场公堂会审走向何方，但她知道方紫岚即便只是世子夫人，也有实力能够改变结局，如今静观其变，只不过是还愿意给这些人一个机会罢了。
但愿胡夫人和莫洋此番前来，只是为了荣安王之案，不与方紫岚有所牵连才好。
萧璇儿心中这般祈祷，却不料天不遂人愿——胡夫人与莫洋到的第一日，并未前去府衙见谢先生，而是给方府递了拜帖。
方崇正着人把拜帖送到了方紫岚手中，意思是让她做主。她掂了掂拜帖，什么都没说，既没有退回去，也没有收下。
阿宛听到消息就跑了过来，眼见方紫岚拿着拜帖一言不发，忍不住问道：“见还是不见，你倒是给个准话啊。”
“小阿宛如此迫不及待，是想见还是不想见？”方紫岚有意逗弄，阿宛气得直叉腰，“别说我没提醒你，上次见莫洋大人是个什么光景，你忘了我还没忘呢。他这回找上门来，八成没什么好事。还有胡夫人……”
阿宛话说了一半就停住了，方紫岚幽幽道：“小阿宛不妨猜一猜，这拜帖上写了什么？”
闻言阿宛愣了愣，“你该不会还没打开看过吧？”
“确实还没看。”方紫岚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阿宛深吸一口气，“拜帖都在手里了，有什么好猜的？你若不愿意看，我替你看便是。”
方紫岚把拜帖放在了阿宛面前，她伸手欲接，却猛地停住了，“我听萧姐姐说，这拜帖原是给方大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