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是为了保护我，”卡修斯双手捂住脸，吸了下鼻子，“为了保护当年还没出生的我，才做了那个无耻的告密者。我就是个罪人，我活该带着诅咒出生……”
“不，卡修斯，你什么也没做错，”雷伊双手按住他的肩，“你是无辜的。”
“我就是因为，因为，”止不住的抽噎将他的话撕碎开来，“因为在怀特市，大家都讨厌我，我才会来希尔若；可是，可是……”
“…卡修斯，你……”
“可是现在大家都知道我是诅咒之子了！”
“我可以帮你澄清，……”
“你说的话顶什么用啊！”卡修斯有些激动地提高了声音。目光掠过雷伊错愕的脸，他转过头对着窗户，深吸了一口气，放轻了声音。“…对不起，雷伊。”
“…没事。”雷伊拍拍他的肩，“除了我，还有谁知道这些事？”
“木木老师、谱尼老师和始祖灵兽。”卡修斯低下头，浅蓝色的犄角也耷拉下来。
“卡修斯。”雷伊轻轻地把手搭上他的肩，“你可以先寻求老师的帮助。谱尼老师说的话总比我有分量吧？而且，希尔若的同学和老师们都是很优秀的人，大家能理解的。”
“就算是那样，”卡修斯竖起双膝抱住，“…雷伊，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布莱克。”
雷伊哑了口。
“他很生气。”卡修斯把额头贴在膝上，“他讨厌我。”
“这只是一点误会而已。”雷伊在他头顶揉了一把，“布莱克肯定能想开的。”
“我起初并不知道布莱克是魔灵族精灵，”卡修斯用袖子擦了把脸，抬起头来。“如果我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我就会早早地退避三舍，敬而远之。”
雷伊微微地蹙起眉。
“我是个罪人，不配与魔灵族高贵的血脉比肩。”
“你别这样想……”
“我就知道，”卡修斯张开手掌，看着手心里的黑烟，“只要这个诅咒一直缠绕着我，我就早晚要将自己完全剥开给你们看。我只不过是个自欺欺人的胆小鬼。”
雷伊没多说什么，只是用力在他头顶揉了两把。卡修斯将目光转移到他面上，勉强扯出个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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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十二年前魔灵族遭遇屠族，我的人生就变得一塌糊涂…！”
盖亚看到布莱克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又松开。
“若不是知道当年告密者也死于非命，我亲手将他千刀万剐都不解恨。”
一向波澜不惊的布莱克如此失态的样子，盖亚和缪斯都是第一次见。
哪怕三年前和他们关系闹掰时，布莱克也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
“可这些和卡修斯有什么关系？”缪斯拽住布莱克的袖子，双手按着他的肩让他先坐下，“他当年顶多也就是个小孩吧？”
“我爸爸不会无缘无故在一个无辜的人身上设下这种诅咒。”布莱克抱起双臂，“卡修斯身上携带的是魔灵族最邪恶的一种诅咒，而且没有破解之术。”
“木木老师当年不是在裂空省做祭司么，也许我们可以去问问他。”盖亚皱了皱眉，“始祖灵兽想必也知道些什么。”
布莱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长长地呼出来。
他重新睁开眼睛时，盖亚和缪斯瞧见他眼底的波澜已经重归平静。“那就去问问始祖灵兽吧。”
……
“卡修斯身上携带的是魔灵族精灵设下的诅咒，”始祖灵兽皱了皱眉，“这个诅咒会在每次月缺最大时发作，每次持续一两天到一周时间不等，期间不能使用能量。”
“每次…月缺最大的时候？”缪斯抿了抿唇，“也就是…每个月……”
“可以这么理解，”始祖灵兽的目光扫过三个学生，“诅咒每隔一个月就发作一次。”
“卡修斯每月都会经历一次这种痛苦，而我们从暮春相遇直到现在是初冬，竟然从来没有发现过……”缪斯的食指点了点下巴，转头看向身旁，“你注意到过吗，布莱克？”
布莱克摇了摇头，眉尖逐渐向内倾斜。
卡修斯甚至没有表现出过类似于感冒的症状。他藏得很深。
“…这小子真不像他看上去那样。”盖亚用胳膊肘碰了碰布莱克，“他会不会还有别的事瞒着我们？”
布莱克还是摇了摇头。
“随着季节变化，夜晚延长，诅咒的症状会逐渐加重。”始祖灵兽补充道，“这次的症状就较为严重，甚至出现了吐血和昏厥的情况……”
“接下来的几个月，”缪斯一挑眉，“情况还会继续加重？”
“很难说。”始祖灵兽抱起双臂，“但按照规律……是的。”他看向布莱克，“但这次的情况尤为严重，主要是因为布莱克。”
缪斯和盖亚也看向布莱克。
“如果布莱克不去干涉那个诅咒，它不会发展得极其严重。”始祖灵兽推了一把眼镜，“但相比于普通情况，接下来的几个月，诅咒导致的病情会逐渐加重。”
“卡修斯身上为什么会携带这个诅咒？”布莱克紧紧地盯着始祖灵兽深绿色的瞳仁，做了一个深呼吸，努力压制着情绪。
始祖灵兽摇了摇头。“这要去问问木木了。——这个时间他应该在茶馆喝茶。”
三个孩子面面相觑。
……
“这不是布莱克嘛，”赫尔墨斯正调试着一杯鸡尾酒，“这么多天不来，我正想着要不要扣你工资呢。”
“木木在哪个包间。”布莱克无视了他的话，开门见山地发问。
“好家伙，你火气还蛮大！”赫尔墨斯抬眸看向他，“你不知道天冷了买热饮的人会慢慢多起来吗？不说一声就旷工，还一旷旷了一个周，”他在杯口细致地卡上一片柠檬，“今天好不容易回来了——还带了两个小朋友一起——也不是为了复工而是来找人，你还跟吃了枪子儿似的。”
布莱克翻了个白眼，撇开了头。
“赫尔墨斯，我们找木木有急事，”缪斯轻轻地敲敲柜台，“你和布莱克有什么事的话，可以改天再说……”
“一人买一杯饮料我就告诉你们。”赫尔墨斯稍倾了身子把胳膊肘撑在柜台上，单手托腮看着他们。
“你这是强买强卖……”
“给你们打折还不行吗。”
盖亚撸起袖子就要跟他干架，被缪斯拽到了一边去。
“那好吧，”缪斯理了下耳边的头发，“三杯珍珠奶茶。”
三个学生敲门进来的时候，木木似乎没有显得特别惊讶。老师脸上显出一个温和的笑，让他们随便坐。
“我想问问卡修斯的事。”布莱克垂下眼睑，避开了木木的目光。
“我知道你们早晚会发现的。”木木轻轻喝下杯子里最后一口茶水，放下了手里的杯子。“不过，你们现在知道多少了？”
“也就只知道卡修斯身上携带了诅咒。”缪斯答道，用余光瞟了一眼布莱克。他把头压得很低，似乎有些怕与木木对视。
“这事要从十二年前的那场灾难说起了。”木木看向一直低着头的人，“我没记错的话，布莱克当时……四五岁？”
“是。”布莱克应了一声，没有抬头。
“当年的告密者，那个山神族的精灵，”木木双手交叠，撑着下巴，“同样死于复仇者手下，与其他受害者一道。”
缪斯能听出来布莱克的呼吸声逐渐急促起来。
“当年我与布莱克的父亲商议过此事，”木木看向布莱克——他仍然低着头，“他坚持要让告密者付出更大的代价。当然……这也是对幸存者……和无数亡灵的…一个…一个交代。”
“告密者的妻子在屠杀中幸存，”木木闭上眼睛，“并且怀着孩子。我们知道，那个叛徒，一定是为了保护妻子，和那个还没出生的孩子。”
“但他没想到，与他做交易的人，才不会讲什么道理。”木木睁开眼睛，目光暗了几分，“而父债子偿，对他来说，无疑会是最痛苦的惩戒。”
“魔灵族的其他幸存者们也坚持要让他的亡魂也带着痛苦堕向深渊。”木木顿了顿，放轻了声音，“所以，最恶毒的诅咒，被施加给了那个还没出生的孩子。”
“他将带着沉重的仇恨和诅咒来到这个世界，这是对那个叛徒罪恶的灵魂的鞭笞。……以此慰亡魂，也慰存者。”
“可那个孩子是无辜的啊，他当年根本还没出生，”盖亚打断了他，“硬要说的话，他唯一做错的事就是投错了胎。”
“父债子偿就是这么个残酷的道理，”木木抬起了头，“只有这样，只有伤害了他不惜背叛两个民族去保护的人…才能算是给了他的亡魂一记最有力的鞭笞。”
“让他也简单地死在那些人手里，对魔灵族的精灵们来说……远远不够。”木木慢慢蹙紧了眉，“这就是仇恨——毁灭人心的力量。”
“所以……”缪斯咽了口唾液。
“卡修斯就是那个孩子。”
“什么，卡修斯他……”盖亚睁大了眼睛，“我以为他只是看起来长得比较小，居然……”
“卡修斯，”木木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只不过是那些仇恨的承担者……”
“只不过是两族争斗中最无辜的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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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伊，今天我所承受的一切苦痛，远不足以慰当年魔灵族和山神族的亡灵……”
“…但足以慰我。每当我望着弯月晦暗的光芒，我感觉诅咒将我罪恶的灵魂燃烧起来，让我得以拥有一个赎罪的机会，让被枷锁死死禁锢的我得以获得一瞬的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