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两天的时间,沈进民头上长了不少白发,人一下子衰老了。沈知优到的时候,他正坐在窗前发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和沈进民吵过架的原因,彭玲破天荒的没有出门来迎她。
“爸,过来吃点吧!”沈知优将外卖放在桌上。
“你来了。”沈进民声音嘶哑,如同刚从沙漠里出来一般。
沈知优给他舀了碗汤,“先喝口汤吧”,她不自然地指了指的嘴角,“嘴都裂开了。”
房间内突然传来一阵叹息抽泣的声音。
沈进民也不去管,应着她的要求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塞东西。
等她爸吃得差不多了,里面的声音也消失了,沈知优才开口,“爸,今天律师去见沈时了。”
沈进民慢吞吞地抬起头,神色复杂地看向她。
“律师说只能尽力。”房间里充斥着浓重的二手烟的味道。沈进民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就这么坐在她面前。
沈知优并非薄情的人,但她的怜爱之心是有限的,“下次我让叔叔带他过来和您聊一下。”
沈知优的声音不算大,但屋里屋外都能听见。
沈进民听她说完有点怅然,他抬头看看挂在墙上的全家福,又看看眼前的沈知优,神情恍惚,“优优啊,你怎么就长这么大了,你以前还是这么点大的宝宝呢!”
沈进民用手比划着一个婴儿的大小,哽咽道,“怎么就这么大了呢!”
没怎么在他身边的小女孩,再重逢时已经变得能独挡一面。她需要帮助时,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在往后的漫长岁月里,能带给她的只有源源不断的麻烦。这怎能不叫他感慨万千。
沈知优眼眶也跟着泛起了泪花,她成年后每每和沈进民独处在一个空间都会觉得莫名的尴尬。年少失去的东西无法追回,所有日常的话题都可能引发一个雷。
所以沈进民真的爱她么?沈知优怀疑过,但也真实的感受过。这段父女关系一直让人患得患失,经常在不经意间让她不忍离开。
她伸手扯了张纸,将眼泪抹去,“是啊,都会长大的,我是这样,沈时也是。您要保重身体,未来日子还长着呢!”
多的话她也说不出口了。
父女俩静静地坐了几分钟,沈知优听到门铃响,她起身开门,景致提着礼盒走了进来。
“叔叔没事吧?”
“没什么事,最难熬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这两天律师给他们科普了专业知识,难以接受也得慢慢接受了。
沈知优领着她进了门,景致和沈父聊了几句,说了些安慰人的话。
待沈父回房间休息,景致才和她讨论起案情进展来。
“那男孩子怎么样?”
“还在ICU,可能情况不太好了,现在就是靠仪器养着最后一口气。”
“那他家人怎么说?”
沈知优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爸去过一次,后来刘律师也去过一次,情况都不太乐观。”
“有没有提过那个?”
“哪个?”
“钱啊!这事家属的态度很重要。”
沈知优也不清楚,“多少会提到吧!”
“没谈拢?”
“不知道,他们这个年纪都是独生子女,人都没了钱给谁花?”
“有时候还真有可能是钱给的不够,或者······”
沈知优正想反驳她,彭玲却推开房门走了出来,“知优啊,阿姨知道你有钱,你救救你弟弟吧,啊?”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在偷听。
“我不是给他找了律师么?”沈知优说起这个也是气,沈时这一出事,给她带来不少麻烦。
“律师不管用的。”彭玲抓住她的胳膊。她犹记得今天律师来的时候说的话,来来去去无非就是多两年或者少两年刑期的问题,怎么能说的上是救。
“那什么人管用?吸毒、贩毒、融留他人吸食毒品,哪一项不是大罪。”
“沈知优,你和你爸一样,心真狠。”彭玲又开始声嘶力竭了。
“你有心就去你去问问你儿子,午夜梦回的时候会不会见到程伟,会不会因为他辗转难眠、受尽良心上的折磨。是,你作为沈时的妈妈天天提心吊胆害怕他判刑,可人家父母呢,在医院收病危通知单,等着哪天天人永隔。”
“你·····”彭玲一屁股坐在地上,边捶地边大声嚷嚷,“都是因为你,我们家沈时才会有钱沾染这些东西的呀!你翻脸就不认人了,我儿子的下半辈子都被你毁了呀!沈进民,你看看你的宝贝女儿呀,她要害死沈家的独苗苗了······沈知优,要是你妈那边的弟弟宋朝南出了这等子事,你肯定砸锅卖铁也得救吧!就我儿子活该呀!”她边哭便喊,时不时地辱骂沈知优几句。
沈知优懒得理她,推着景致让她赶紧离开。
景致在听到“独苗苗”的时候,心里的火已经是可以燎原了,再听到她类比宋朝南,火一下子窜到她喉咙口了。
她转身摆脱沈知优的控制,将包一把砸到沙发上,“这位阿姨,您是光长年龄不长脑子么?沈家有沈浩、沈知优,还有你小女儿沈念一,你那五毒俱全的儿子怎么就宋家独苗苗了!你提到人宋朝南我得说上一句了,人家青年才俊好好在学校上学呢!他们这一代这么多小孩,就你教出来的进了牢房,你不去想着怎么检讨自己,反而责备人沈知优?我告诉你,沈家所有的祸事都来源于你。你付出什么了就想沈知优孝敬你,三了别人亲妈的女人又有什么资格提母慈子孝。”
沈知优本来是想拦着她的,听着听着却觉得有点想笑。
景致的话说完了,屋内突然发出水杯坠地的声音。
沈知优赶紧往房间跑,推开门发现沈进民十分狼狈地躺在地上,一双眼睛里满是泪水。见她进来,沈进民挤出一丝笑容,“老了,不中用了。”
沈知优低头不语,费力将沈父移到了床上。
安置好沈进民后,沈知优的背已经汗湿。
“爸。”沈知优叫了他一声。
“沈时的事,就按你说的处理吧!”沈进民说。
“嗯,爸,你早些休息,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沈知优走到门口,沈进民却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你妈妈把你教得很好,你很优秀也很善良,是爸爸的骄傲。”
这是沈进民为数不多的主动提起她的妈妈。物是人非,她再难从这种关系中得到一丝安慰。
“嗯!”沈知优没有回头,推门而出。
“沈时的事,我只能尽力,如果你看不开还要跟我爸闹的话,你随意,闹大了也不用请律师了,直接全民审判吧!”说完她彭玲做何反应,拉着景致出了门。
“我还以为江海已经回国了。”
“他不回来还好。他这个人道德法制观念都很强,人又很执拗,如果说了,估计他帮忙或者不帮心里都会很难受。我现在和老芸最担心的事就是这事会曝光。”
和沈时一起被抓的还有几名大学生,有两个是知道沈时和她的关系的。
“没事,江海不是都交代过了。”景致勉强安慰她。
沈知优松了一口气,面色却变得凝重起来。
彭玲的有句话说对了,她对沈时,永远做不到倾囊相助。事情发生到现在,她的怨怼已经积满了胸腔,就等着什么时候爆发。
下了楼,耗子等在了电梯口。
“最近你多过来几趟,看看我爸有什么需要的。”
“好。姐,我上午带律师一起去见沈时的时候,他说,他对你很抱歉。”耗子替她开了车门。
“他对我道哪门子歉?不接受。”沈知优想起他妈的话,自嘲地笑了笑。
耗子跟了她三年,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姐……”
沈知优踏上了车,“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