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后手

冰棺中阿蛮的睫毛颤动到第三下时，归墟崩塌的轰鸣突然停滞。

叶绝天正在消散的神魂突然被某种力量凝固，他看见少女眼角泪珠倒映出的不是星空，而是青铜巨门的残骸正在重组。

“师兄教过...“阿蛮的肉身突然开口，声音却是玄霄的嘶哑语调，“替身蛊要种在情劫处。“

她指尖穿透叶绝天虚化的胸膛，拽出一缕缠绕桃花的魂丝。

往生轮盘的碎片突然从四面八方聚拢，在重组瞬间映照出令人窒息的真相，冰棺中躺着的根本不是阿蛮，而是玄霄用十万修士精血培育的蛊胎。

“你以为斩的是因果？“玄霄的本体从蛊胎天灵盖钻出，浑身流淌着融合叶绝天神魂的金色蛊液，“这些不过是为师替你安排的情劫！“

叶绝天残存的神魂突然燃起混沌火，却发现火焰中飞舞着细小的青铜门碎片。每一片门板上都刻着熟悉的剑痕，正是他十二万年前教阿蛮练剑时，少女在门廊偷偷刻下的“叶“字！

“看这里。“玄霄扯开蛊胎胸口，露出跳动的七窍玲珑心。

每处孔窍都囚禁着叶绝天的记忆碎片——授剑广陵君、赠丹太阳子、甚至与苏媚儿月下对饮的画面，“你教他们的每招每式，都在替我温养这具天道容器！“

南极方向突然传来剑鸣，本该魂飞魄散的南极剑仙踏着冰棺碎片而来，他手中提着广陵君的头颅，眼眶里爬出噬魂虫：“师尊可知，为何我的绝情剑道始终差最后一重？“

叶绝天突然洞悉了一切，他看向自己逐渐结晶化的手掌，那些所谓的转世轮回，不过是魂魄在青铜门内的十万次循环，每次“陨落“溢散的力量，都被炼成了此刻困住他的归墟囚笼！

“还要多谢小师妹。“玄霄抚摸着蛊胎发间的桃花簪，簪子突然伸长刺入虚空，“她当年在轮回井边埋下的...“

簪尖挑出一盏青铜灯，灯芯赫然是苏媚儿的三魂七魄，“往生灯，可是困住至尊神魂的关键呢。“

灯焰暴涨的刹那，叶绝天看到了十二万年前的真实画面：根本不是玄霄偷袭，而是苏媚儿将噬魂钉递给了他！少女右脸的灼伤在火光中扭曲，化作诡异的蛊纹。

“为什么...“叶绝天任由结晶蔓延到脖颈，这是他十二万年来第一次感到彻骨寒意。

“因为您从来不看脚下啊。“阿蛮的肉身突然融化，露出里面浑身咒纹的苏媚儿本体。

她指尖缠绕着叶绝天最后的神魂，唇间吐出细小的青铜门，“您教我们窥天道、掌轮回，却从未注意...“

微型门内飞出亿万只蛊虫，每只虫背上都刻着叶绝天独创的剑纹，“所谓归墟，不过是您丹田里的一粒蛊！“

整个玄天大陆突然收缩，化作米粒大小的金丸落入苏媚儿掌心，她脖颈间浮现的剑痕突然淌血，那是叶绝天当年为她挡丹火留下的伤痕，此刻却成了连接所有阴谋的阵眼！

“现在...“玄霄与苏媚儿并肩而立，两人身后展开十万座青铜巨门，“请师尊归位。“

门内伸出无数星光锁链，锁链尽头是叶绝天历次轮回的“尸体“，每具尸身都结着不同的封印手印。

叶绝天突然笑了，结晶化的身躯迸发最后光芒，那些被锁链缠绕的“尸体“突然同时睁眼。

南极剑仙手中的头颅突然开口：“本尊等的就是你们合体！“

十万座青铜门同时炸裂，门内涌出的不是归墟之力，而是叶绝天十万次轮回积攒的因果业火。苏媚儿掌心的玄天大陆金丸突然裂开，真正的阿蛮残魂抱着盏往生灯冲出：“师尊！灯芯是...“

她的残魂在业火中消散前，将灯芯按入叶绝天眉心。

那点微光竟是十二万年前小丫头偷藏的剑屑，此刻与十万世业火共鸣，凝成真正的斩道剑！

“原来情劫...“叶绝天挥剑斩向虚空，剑光中浮现出苏媚儿教他酿酒的身影，“从来都是我自己。“

剑落时，玄霄与苏媚儿融合的身躯开始风化，他们惊恐地发现体内蛊虫正在反噬，每只蛊的背上都浮现出细小的“叶“字——正是阿蛮当年刻在青铜门上的笔迹！

“不可能...“苏媚儿撕开自己胸膛，发现心脏上印着叶绝天渡劫时的雷纹，“什么时候...“

“当你第一次收集剑屑时。“叶绝天剑尖挑起那盏往生灯，灯焰中映出小丫头偷偷修改蛊虫符文的画面，“本尊的傻徒儿，早就把你们的本命蛊...“

灯焰突然暴涨，将整个归墟照得通明，每一粒尘埃都是倒悬的青铜门，每扇门内都坐着个正在刻字的阿蛮，十二万年来，她竟在每世轮回中都修改了一丝蛊纹！

玄霄发出最后的嘶吼，身躯化作青铜门上的浮雕。

苏媚儿跌坐在地，手中握着半截桃花簪：“原来我才是棋子...“

“不。“叶绝天剑锋轻点，十万世轮回画面在她眼前展开，“我们都是阿蛮的情劫。“

画面最终定格在冰棺深处，真正的阿蛮本体缓缓睁眼，她腕间的噬魂虫突然蜕皮，露出里面跳动的至尊骨。

这才是叶绝天真正的后手！

至尊骨从噬魂虫体内破出的刹那，整个归墟的时间流速突然紊乱。

叶绝天看着冰棺中睁眼的阿蛮本体，却发现她瞳孔里流转着十二万年前自己渡劫时的天雷纹。

“师尊...“阿蛮的声音带着三重回响，像是同时从过去现在未来传来，“您可知晓，往生灯为何要用人鱼膏为烛？“

她腕间的至尊骨突然生长，化作晶莹长剑。剑锋划过之处，浮现出叶绝天从未见过的画面——十二万年前渡劫前夕，自己亲手将抹去记忆的少女推入轮回井！

“不可能...“叶绝天握剑的手微微颤抖，剑身映照出他眉心的裂痕，“本尊明明...“

“明明护住了那个杂役丫头？“阿蛮突然撕裂虚空，拽出盏青铜灯。

灯油竟是用太初灵气凝成，灯芯却是半截染血的桃花枝，“您护住的是这段记忆，而真正的阿蛮...“

她指尖轻弹灯盏，灯焰中浮现出骇人画面。真正的杂役少女被天雷劈中时，叶绝天分出的那缕神魂并未护住她，而是卷走了她怀中的剑屑。

“所谓轮回十万世...“阿蛮剑锋突然调转，刺入自己心口，“不过是在修补您道心上这道裂痕。“

她剜出的心脏布满裂痕，每道裂缝都嵌着枚青铜门碎片。

叶绝天识海轰然炸响，往生剑突然不受控制地飞向心脏，剑身与那些青铜门碎片产生共鸣。

他这才发现，自己十万次轮回中收集的因果业火，竟都是用来修复这具布满裂痕的道心！

“师兄师姐的局...“阿蛮的肉身开始风化，露出体内密密麻麻的星纹锁链，“不过是为了逼您直面这道心魔。“

锁链另一端没入虚空，竟连接着叶绝天此刻狂跳的心脏！

南极方向突然传来惊天爆响，本该死去的广陵君踏着冰棺碎片而来，手中提着玄霄的头颅：“至尊，该醒来了。“

他眼眶中跳动着往生灯的火焰，映照出十二万年前的真相——

渡劫当日的归墟海眼，叶绝天因道心裂痕滋生心魔，为斩三尸，他竟将自己对苍生的眷恋封入阿蛮体内，却导致少女承受不住至尊情念而道消魂散！

“所以您创造了我们...“苏媚儿的残魂突然从青铜灯中飘出，周身缠绕着噬魂虫，“用十万次轮回温养这道情劫...“

她手中浮现出叶绝天当年刻在轮回井底的碑文，上面赫然写着“以苍生为炉，七情为火，炼心十二万载“！

冰棺中的阿蛮本体突然流泪，泪珠坠地化作血色琥珀，每颗琥珀中都封印着叶绝天的一世记忆，那些他以为的阴谋背叛，竟全是自我封印的剧本！

“现在...“阿蛮的残躯突然爆开，化作漫天星砂融入叶绝天眉心，“该直面您的心魔了。“

归墟突然颠倒，叶绝天看见十万座青铜巨门在识海内开启，每扇门后都站着个浑身缠绕锁链的自己，锁链尽头是苍生泣血、山河崩碎的景象，那竟是他潜意识里对守护苍生的恐惧！

“原来如此...“叶绝天突然震碎往生剑，剑刃碎片刺入周身大穴，“所谓重生...“

他徒手撕开胸膛，拽出跳动着的琉璃心，心室内蜷缩着十二万年前的杂役少女，“不过是场持续十二万年的问心局！“

南极剑仙的残魂突然在琉璃心中睁眼，手中冰剑竟是由太初寒意凝成：“师尊，您终于发现了...“

他剑锋指向心室内壁的裂痕，“这道您始终不敢直视的...“

剑光突至的刹那，整个归墟的时间长河突然倒灌，叶绝天看见十万个自己同时挥剑斩向心魔，而每个心魔的模样...都是他小心翼翼护在身后的苍生！

“不——！！！“

往生灯轰然炸裂，苏媚儿的残魂在火光中抱住叶绝天：“至尊，该渡劫了。“

她燃烧的魂魄凝成渡劫台，台上摆放着染血的桃花簪和青铜门碎片。

叶绝天踏上渡劫台的瞬间，十二万载记忆如潮水褪去，他看见最初的自己站在归墟海眼，手中剑锋对准的...竟是芸芸众生！

“原来心魔是...“他握剑的手第一次颤抖，“是怕自己终有一日...“剑锋突然暴涨，斩向渡劫台下的万千星辰，“会厌倦守护这些蝼蚁！“

星河崩碎的刹那，阿蛮的声音突然在剑鸣中响起：“师尊，看仔细...“破碎的星辰里浮现出十万个世界，每个世界都有个叶绝天在教孩童练剑、为老者炼丹、替苍生挡劫，“这才是您轮回十二万世的...“

剑光突然凝滞，叶绝天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每颗星辰中微笑，那些他以为被算计的轮回，竟都是心甘情愿的重生！

渡劫台轰然坍塌，化作枚青铜钥匙落入掌心。归墟最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声响，叶绝天循声望去——百万丈高的天道碑文正在龟裂，碑上赫然刻着他十二万年前亲手写下的法则：

“万物为刍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