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幽台·樱

我叫樱,帝国最好的星护,最后唯一的星使。

我站在帝都的星台上,仰望万里之上的星海,仰望星光划过的地方,想起父亲,想起父亲最后的身影,最后坚定直面的一切。

在我出生的时候,父亲亲自站在星台大风凌厉的冬夜为我祈福。

夜,晴空万里,一束星芒笔直的划过苍蓝的夜幕,割裂一切。

那天,父亲抱起刚出生紧拥在厚重熊绒中的我,站在星台,仰望星空,指着那片陌生的星海。然后对我说,樱,你一定会成为帝都最好的星使。

我在世间看到的第一眼是幽蓝美丽的星空和父亲巍峨的脸庞,最后划过星空留下淡色尾迹的星芒。

在我幼年模糊的片段记忆中,父亲总是一个人站在大风凌厉的星台,大风吹起父亲的涑星长袍,随风展冽,飘荡过我最初的记忆中。

那天,父亲被王诏进帝都,诏进帝都最幽暗的星落长廊,那里终年灰暗,不见天日,地面倾撒着幽蓝璀璨的光芒,一朵一朵犹如狂裂盛开的花朵,肆虐的飞舞在整个死寂的长廊,也倾撒着帝国恢弘的命运,犹如浩瀚长空的星海。

可是,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父亲,甚至连他最后走时对我的笑容都是模糊的,他再也没有抱着我看那片星空,再也没有对我说,樱,你会成为帝都最好的星使。

母亲,他会回来吗。

会的。

从小我就骄傲的期待着,成为帝国最好的星使那天,期待父亲抱起我,然后骄傲的面对整个帝国的人说,樱,是我们帝国最好的星使。

可是,我期待着的那天会在哪里,会在万众瞩目下鲜花飘满整个帝都的爵王广场吗,还是在父亲的怀抱中,可是,我永远期待着这一天。

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父亲,我忘了当初那个巍峨的脸庞,忘了父亲最后走时的笑容,我忘了最后划过星空留下淡色尾迹的星芒。那些记忆的片段一点一点消散,消散在我幼年有限的回忆中。

时间总能给人以惊喜,时间总能治愈最难以复合的伤口,时间总能让人遗忘一切,一切愿意遗忘的和不愿意遗忘,都会在时间中消散,消散在尘世的过去,消散在成长并坚强的内心中。

直到那天,我遇见了津,在大雪皑皑的冬天,他一个人身披厚重有些不合尺寸的棉袄大衣,默默的走在积雪中,大雪衬托中的津犹如远方大雪连天的背景中孤独桀骜的苍鹰,看的出那么忧伤,又那么迷离。他看见我正在看着他,转身离开,没有说一句话。

大雪纷飞,纷飞的地方留下一片桀骜的影迹。

那天,我收到一封沾满雪迹的书信,看起来很是古老的纸信,微微泛着枯黄,信纸被弄湿了,还好字迹还算完整。

樱亲启:我叫津,帝国星契的继承者。

在你死后或者消失,我会成为帝国新一任的星使,也会以上任星使同样的形式死亡或者消失。

这一规则从未发生过改变,也就是说,我们历代星使所守护着的是同一事件,或者是一个人,是一件极其危险的物器,也可能是某种不为人知的神物。

在这之前,我要去了结一件麻烦的事,很快就会和你再见面的。

同样是大雪纷飞的地方,他出现在同一片时光里,出现在同样恰好距离的相互对视,我看见了忧伤,看见了悲痛。

我们又见面了。

是啊,又见面了。

那天过后,我们成了最要好的朋友,无话不说,可是,他瞳间还是闪过忧伤和悲痛。

在我终于要成为王都最好的星使那天,王说,你是我的骄傲,是王都人们的骄傲。可是那不是我最期待并一直渴望的。

那天,万里空巷,欢呼声像海洋一样翻涌过整个爵王广场,漫天纷飞的香花像烟花倾撒在空中,久久不愿落下。广场两边挂满了用来庆祝的幻星花,花瓣犹如女神裙展,灿烂的盛开。

我站在火红的地毯尽头,看着那个尽头的母亲,母亲的年华已经悄然散去,已经有了些许白发,显得那么苍白,显得那么岁月沧桑。

我总是问母亲,父亲在哪里,他会回来吗。母亲总是抚摸着我年少的脸颊,温暖的对我说,他会回来的,一定会的,请耐心的等待。可是,我最为期待的今天还是没有看见父亲那巍峨的脸庞,没有看见父亲的涑星长袍随风再次展冽。我相信他会在某天阳光照射我的床前,静静的看着温暖阳光下的我。

后来,我每天都要去帝都的星台,那里开满了幻星花,一朵一朵灿烂无比,在夜幕下璀璨的星光照耀下,格外清丽。

那天,星光划过的地方,云涡翻卷。

似乎是很遥远的地方,或许父亲会在那里等着我。

津,请记得我,记得那个曾经仰望幽蓝星空的樱。

那天,我看见津,静静的看着我,眉间的忧伤更加沉重。

在我走后的日子里,母亲总是倚在门前看那片陌生而美丽的星空,总是一脸忧伤。我想要为母亲亲手拭去眼角的泪痕,可是我不能,我怕再一次让她伤心,再一次的让她难过。

帝都,星落长廊的尽头。

幽暗,仿佛天穹的黑幕。

你终于来了。

尽头,模糊不清的幻影轻微的颤动着,似乎在用生命最后的奇迹说道。

你是谁,你不是王。

我的确不是王,但是你能来到这里,也是王的特许。

那你是谁,王在哪里。

你不必在意我是谁,是王让我来这里的,告诉你你将要去的地方。该去哪里我知道。

不,那只是一个小小的伎俩,一个让你能来星落长廊的意外。

记住,你要去的地方是帝国北方的泊月,你只需要去哪里就好,我在哪里等你,为了……为了你,一定要来。

之后他便消失了,不留任何痕迹。

在第二天早上,我出发了,母亲一如既往站在门前看着我,眼角闪现出忧伤和担心,默默的,直到我消失在她的视野中,消失在她最后的一痕泪光。

母亲独自一人悠长的看着天边乌云漫布的长空,似乎在等待着父亲的归来,也等待着我。

母亲,津,等着我,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