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肚白生在东方的天际,唤醒沉睡的大地。
西蜀卓俊王奉父命前来贺喜,黎明入城,礼部依礼安排俊王卓一帆入住馆驿,静待喜时。与此同时,南夷世子白晓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十几辆豪华马车,几十名红衣舞女紧随车马翩翩起舞,礼乐震天压过天齐新君继位的喜乐,百姓驻守观望着异域的风情。
相形之下,北胡的贺队因没有皇族相随,气势和队伍都冷清了许多。
各邦使臣管驿稍歇,便一同进宫相贺。
正月初一,太子水溶继大统。因传国玉玺无踪,新皇不坐龙椅, 只在龙椅右侧搭了个银椅。
繁冗的礼节自凌晨开始,慷慨激昂的礼乐响彻去宵。六十四人抬着的龙撵,先上祭天神坛祭天告祖,又沿着上京环城大道走了一圈,接受万民的朝拜。百姓潮水般叩首,山呼万岁声中带着啜泣之声。
撵上的男子极目远眺,他的子民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这些年苦于四大家庭久矣,四大士族是盯在天齐江山上的一颗毒瘤,必须铲除而后快。男子眉飞扬,眼刚毅,他扶在龙撵上的手指节握得咯咯直响。
正午时分,寒冬的太阳格外给力。刺眼的金线暖洋洋地照着大地。
新皇身着明皇龙袍,前胸绣金龙腾飞,袍摆银丝绘制万里锦秀河山。银椅上,水溶面色苍白,双唇抿成一条直线,双眸隐忍着巨大的疼痛。
卓一帆人如其名卓尔不凡,一袭白色裘袍将其华贵气质表露无疑,温润的眉眼蕴含着超脱世俗淡然。
南夷世子白晓身量不高,一身黑色锦袍难掩其袅娜的身姿,眉眼妩媚生姿,居然生得比女人还要妖娆。
水溶命人给两位藩王设银座,二人安坐三合大殿上。
卓一帆奉上西蜀贺礼,蜀地名马千匹,蜀锦珍玩无数。
白晓淡然一笑,近前奉上礼单。
外番恭贺完毕,三合大殿,朝臣叩拜,山呼万岁。
“朕承天命继位,秉承先祖纯孝治国之遗训。封……”水溶话语一顿, 扫视群臣。
“吾皇,臣有本上奏!”贾珍抱着象牙笏,跪爬两步。
扬着脖等着看贾府人头落地的众臣们不觉一愣,谁不知道贾府贾琏月夜刺杀太子谋夺天位,他们怎么敢如此张扬?
“说。”水溶神情淡然看不出情绪。
“皇上,近日关于贾府的谣言甚是喧嚣,云贾府谋权篡位,贾府先祖与水氏先皇曾并肩做战,捍卫水氏皇权,贾府世代受水氏皇恩,怎敢忘本乱政。贾府为表忠心,特进献太监一名侍候我皇左右。”贾珍说得雨泪涟涟。
“宁国公,居尽叵测啊!想在皇上身边安插眼线吗?”史鼎乜斜着贾珍,朗声问道。
贾珍瞄了一眼坐在高位上的水溶,见他没反对,扬声说道:“荣、宁两府为表对皇上的效忠之心,进献净身的贾宝玉随侍皇上左右。”此言一出,群臣唏嘘不已。谁不知道,贾宝玉是贾府的命根子,他净身入宫侍候?贾府真是豁出血本了。
史鼎眨巴着眼睛,好半天没缓过神来。贾宝玉净身?怎么可能,打死他,他都不信。原想着史家受贾、王两家弹压多年,今日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不想贾府使出如此阴招儿,想咸鱼翻身?门儿都没有。
跪在众朝臣之前薛蝌, 脖颈挺直锐利的双目闪过复杂的情绪。贾赦和王子腾,一副神气十足的样子。
“劳烦各位太医验明正身,宝玉也好入宫侍驾!”贾珍见皇上没反对,转脸对太医院的首席太医说道。
王太医的脑海现在还翻滚着,贾府居然净宝玉净身了?
水溶点头,不多时,王太医回明贾宝玉确实已经净身。
“贾府果然有心,封贾宝玉为一等内侍,伤好痊愈入宫侍驾。”
“谢皇上!”贾赦、贾珍和王子腾叩谢天恩,再起身贾赦的脖颈挺得更直了。
“嗯!”水溶清了清喉咙,“封生母兰后为孝贤皇太后与先皇合葬帝陵。加封荣贵妃为慈仁皇太后,入住祥宁宫。”水溶话音一落,众臣又是一阵唏嘘。
三合大殿后华发嬷嬷微愣片刻,急忙迈着碎步直奔锦荣宫。
跪在三合大殿前端的薛蝌面不更色,明显背部一僵,嘴角的肌肉轻颤,很快恢复了平静。
“皇上,您,您封谁为太后?”史鼎那可是个最沉不住气的,拍了拍耳朵,扬声问道。
贾赦和王子腾先是一愣,随即挺直了腰身。贾赦神情瞬息变化,趾高气扬的劲儿就别提了。他乜斜着眼睛,“史侯爷,你耳聋了吗?荣妃娘娘是先皇唯一的贵妃,皇上仁孝,晋封为皇太后合情合理。”
“我皇圣明。”王子腾急忙跪爬半步向上磕头。
“宁国公,你意下如何?”水溶指名让贾珍说话。
贾珍跪爬三步,抬头回话:“臣无异议,皇命是天。”他的心突突猛跳,不敢直视水溶温和的眼睛。
“皇上,那秀妃娘娘呢?”史鼎不甘心地问。
“晋封秀母妃为皇贵太妃。朕离宫多年,幸蒙荣国府贾氏元春照看,贾氏不幸华年早逝。追封贾元春为天齐长公主,赐名水无尘,封号静雅, 迁入皇陵,依公主制下葬。”水溶剑眉紧皱,泪水盈眶,想起荒郊僻野陪伴自己多年的女子,语气里带着浓重的化不开的悲苦。
“谢皇上隆恩。”贾赦喜滋滋地磕头谢恩,对于元春的死他无半点伤感,别说元春是侄女,就说迎春的死他放在心上了没有?他心里暗道,死得好死得妙。同时也庆幸,姜还是老得辣,到底是老太太虑得远,若干年前已为贾府埋下了一枚救命的棋子。
水溶不是不知道贾府的险恶居心,可在他苦难的成长岁月里,唯有贾元春给了他对生得向往。暂将贾府推向荣宠的顶端,算是对死者的一点哀思吧!
水溶敛了哀容,环视众臣,开口道:
“后宫空虚,薛氏宝钗温婉娴淑、端庄有度封为娴贵妃,赐住凝娴宫。史氏湘云端丽柔嘉、知书明礼封为湘妃,赐住凌香宫。其余妃位,请皇太后慈谕,务必使后宫妃位四角齐全。晋封事宜着礼部择日而行。着工部将朝阳院整饬一新静待天命皇后回宫。朕荒费圣训多年,军国之事还请烈位臣工依律督办。朕腿疾复发,太医承乾殿侍驾!”水溶语调艰涩,脸色惨白,豆大汗珠滚落,体侧双手沁满了泪珠,明皇龙袍被抓出一把褶皱。身子向后一仰,倒在了龙椅之上。
卓一帆、白晓的视线盯在水溶痛楚万分的脸上,如此看来谣传不假,水氏新皇果然顽疾在身,新帝初即位,所发诏书无一条安民体国,居然广纳后宫,看来水氏江山该易主了。
“皇上!”众臣疾呼。
薛蝌、史鼎、贾赦、贾珍、王子腾一干众臣冲上白玉台阶,将昏迷的水溶团团围住,明皇龙袍下摆一圈刺眼的腥红。
“快,快送皇上回宫。”王太医疾声大呼。
十六个小太监抬着水溶座椅下了三合大殿,飞奔着直入寝宫。
“俊王,水氏新皇顽疾在身,北胡内乱,耶律错失良机,你、我的机会来了。”白晓贴在卓一帆耳边软语轻声,妩媚的桃花眼轻佻地盯着水溶远去的方向。
卓一帆颈子传来一阵酥麻,周身的皮肤起了一层细密的疙瘩,稍一侧身轻展笑颜,玩味地盯着白晓,“机会是来了,是不是白世子的机会还要看你的本事。”卓一帆起身,高大的身影将白晓罩在身体的暗影里,踏着大步下了三合大殿。
白晓收起戏谑的眼神,眸底精光一闪,唇边绽放如花笑颜。
荣妃晋为太后,贾府重握黑衣卫实权。天齐四大士族紧握自己手中兵权展开新一轮的较量,重新分配天朝的权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