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偷来的蜜糖

萧云逸煮茶的青玉冠倒映着火光，她忽然想起临渊被自己拽着衣领灌酒时，喉结滚动的阴影也这般在烛下摇曳。

“苏姑娘可要添衾？”

萧云逸转身刹那，她慌忙错开视线，指尖无意识绞着腰间的裙带结。

这感觉她还不太熟悉——往常在临渊面前，她能将梅子酒倾在他锁骨凹陷处，笑看他睫毛沾着琥珀色酒珠颤抖；

她可以随意勾着他颈间银链嗅檀香，甚至故意将胭脂蹭在他喉结，看他克制颤动的眼睫便觉欢喜刺激。

那是驯服猎鹰的餍足，是看自己影子起舞的畅快；也是浸着掌控欲的愉悦，如同抚弄亲手雕琢的玉麒麟。

可此刻萧云逸袖口掠过的檀香，竟让她想起八岁那年不慎跌进冰湖，被父亲捞起时裹着的狐裘温度，让她感觉安全感十足。

苏棠矜突然意识到，她逗弄临渊时的游刃有余，在临渊面前的放肆，不过是仗着他永远低垂的眉眼。

而萧云逸望过来的目光，却像春日雪水漫过青石，无声浸润着她所有退路。

困意如潮水漫上眼睫时，她正掰开层层叠叠的心事——

对临渊的培养，像是豢养一柄亲手淬炼的剑。起初逗弄他耳尖泛红的模样，如同擦拭新开刃的寒铁。

可后来经历了临渊这么久的陪伴，想到他心甘情愿成为她的利剑，想到他义无反顾为自己料理各种杂事难事……

她心中始终有他的一席之地。但她知道这还不算爱。

爱人先爱己，她对临渊的感情确实有一部分是利用，若是临渊日后选择离开她，她也会尊重他的选择。

烛泪凝成琥珀，苏棠矜睫羽垂落时，混乱的思绪化作月光淌满罗帐。

烛光把萧云逸的影子拉得老长，他悬在苏棠矜脸边的手指最终只轻轻拂过她鬓角。

可萧云逸替她掖被角的手指拂过鬓发时，她竟贪恋那点温度，任由困意裹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坠入更深沉的黑暗里。

……

次日，晨光透过窗棂，苏棠矜握着狼毫的手顿了顿，墨迹在信笺晕开：

“父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

女昨夜归途遇险，幸蒙义士援手，今于恩人宅中调养伤势。

待创愈痂落之日，自当躬请家法向夫子告罪。

伏乞双亲勿忧，药炉正沸，窗竹茂盛，恩公待我甚殷。”

她本能地抚上缠着纱布的右肩，帘外传来萧云逸拾掇药炉的响动。

前世分别是他拦住车辇那日，绣着云纹的袖口也如今夜般沾着草药清香。

信末“勿念”两字终究写得利落，铜炉里燃尽的松烟似她灰飞烟灭的前尘。

而今晨光摇曳间，每声咳嗽都能换来那人带着薄茧的指尖抚上额间，这伤口倒成了偷来的蜜糖。

苏棠矜刚传完信，厨房忽然飘来阵阵香气，她随即小跑到门边，倚着门框看萧云逸忙活。

廊下蒸腾的雾气里，萧云逸挽着靛青袖口布菜，灶台边还搁着沾露的荠菜篓。

清蒸鳜鱼覆着姜丝轻颤，腊肉爆炒的野蕈泛着琥珀光，最边上陶罐煨着当归乌鸡汤。